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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白姑娘还有梁欢母子都请了,咱们热闹一下。”

“行。”顾若离道,“索性今天也没事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外走,连铺子门都不用关,里面挂着的那块牌匾,就是最好的镇宅。

“你们回去了啊。”廖掌柜道,“放心回去,这里我给你看着,有人进去偷一块木头,我也不饶他。”

霍繁篓笑着道:“偷什么,一会儿您都拿去当柴烧。”

廖掌柜哈哈笑了起来。

三个人去了石工巷,白世英正好关门出来,在巷子里看见他们一愣,忙迎过来问道:“我听说那边出事了,怎么回事。”

“没事。”顾若离笑着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白世英松了口气,“只要你们人没事就好。”

顾若离点头。

“既是圣上的赏赐,可说了你何时进宫谢恩。”白世英回头看她,牵着她的人往院子里去,顾若离回道,“来的那位公公说要回去先回禀圣上,在做定夺。”

“这虽荣耀,可到底是其次。”白世英颔首,道:“有了御赐拍吧,往后医馆就不怕没有生意了。只是这东西都砸了怎么办,你不打算去戴家让他们赔?”他们现在就是十个胆子,也不敢上来找茬了。

“看明日吧。”顾若离道,“估摸着这会儿正想着对策和退路呢。”

顾若离说的没错,戴二爷此刻正锤头丧气的坐着,面前的茶都凉了,他也没敢伸手去拿来喝一口。

“我早就警告过你。”戴韦脸色极其的难堪,训斥道,“京中水深,你当你是天潢贵胄,也不查清楚就敢上门去砸人的铺子。如今好了,砸出个悬壶济世,你让我怎么说你。”

戴二爷欲哭无泪,想到那个牌匾他更眼红,他们铺子前挂的是太子亲笔题的字,可人家呢,是圣上亲自写的。

悬壶济世!

多大的名头,往后这京城的杏林界,还不是她的天下了。

“还不知道反省。”戴韦气的不行,他好不容易把孙道同压了一头,如今倒好,一个釜底抽薪,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还有,孙道同居然恰好赶在这个时候去封赏,肯定是早就打听好了,就等着他弟弟这个蠢货往里头栽。

一石二鸟,一点都不费力。

“你怎么就这么蠢。”戴韦越想越气,“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戴二爷要是知道,他也不会任由戴韦骂道现在:“我让人去定桌椅了……”他支支吾吾的,心虚道,“今天赶工,明儿下午就能送去。”

赔人家东西就行了?戴韦指着他:“你去给我跪着认错,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跪着?”戴二爷跳了起来,跪舔跪地跪父母,他还没跪过别人,戴韦看见他就来气,就喝道,“今儿你把人医馆砸成那样,裴公公可是瞧见了,冯匀也瞧见了,他们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做的好事……”

戴韦的话还没说完,戴二爷已经抹着冷汗,不迭的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明天一准去。”

“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再去医馆。”戴韦沉声道,“以免把事态闹大了。”他们医馆开不下去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传出去,还有孙道同,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将他一军。

“是!”戴二爷点着头,可是心里又不服气,等戴韦骂完,他抬头问道,“大哥,这事就这么算了?”

“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戴韦坐下来,凝眉思索了一阵,随即冷冷的吩咐道:“去将秦氏药堂的秦老板和医局的蔡大夫找来,就说我有事和他们商量。”

“杏林春会的事吗。”戴二爷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点着头道:“成,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不要声张。”戴韦喝道,“若坏了事,我拿你是问。”

戴二爷点着头,他就知道,戴韦也不是好相与的,京中医局一向是他说了算,如今来了个黄毛丫头,一下子势头就蹿的这么高,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

孙府,杨清辉和孙道同对面而坐,他恭敬给对方续茶,笑着道:“原是想早点和您说,可霍大夫的意思,医馆还没有开张,这封赏下来也没地方供着,难免有些儿戏了,所以这才拖到今日。”

“你这孩子。”孙道同摇头,“你早说,也不至于被戴二爷欺负,此人嚣张跋扈,在京中惹了他势必要有一番扯皮。”

杨清辉应是:“晚辈也不曾想到戴家会去闹事,不过如今这么一番震慑,怕是他们也要重新考量了。”

“戴贤文此人心胸狭隘。”孙道同摆手,“恐怕事情不会轻易化解,你让霍大夫注意一些。”

“是!”杨清辉应着是,孙道同想起什么来,问他,“这位霍大夫的医术,果然如你所言,出神入化,深不可测?”

这话也不是他说的,杨清辉回道:“晚辈不懂医术,此话乃是伯祖父所言,便是他也自认在疑难杂症上,不及霍大夫。”又道,“且她胆大心细,用药精专,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杨清辉说着,眼睛都亮亮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成。”孙道同颔首,“既然她有难言之隐,那老夫就等她来吧。”这话是杨清辉说的,说顾若离想要准备好,再来郑重拜见。如今还不是时候。

杨清辉笑着应是。

“此事罢了。你科考的事准备的如何了?”孙道同也很担忧,杨清辉的身份在这里,想要出头,怕是不易。

杨清辉回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伯爷既请你住在家中,他是不是求了朝阳郡主从中周旋了?”孙道同目光一转,问道,“若是她出面,能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届时不求别的,只望到时候不要借故刁难你,也就行了。”

崔延庭什么事都没有和他说,当然也没有和他说这样的话,杨清辉心里很清楚,崔延庭请他住在家里,不过是做个姿态,让别人认为他有情有义。

而他愿意住进来,自然是顺水推舟。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将来走仕途,少一个仇人多一个朋友总没有坏处。

“应该不曾。”杨清辉回道,“科考之事,家父和祖父的意思,也是来试探一番圣意,成不成都无妨,晚辈回去和伯祖父学医去。”

他说的很轻松,可孙道同却忧心忡忡。

若圣上执意不给杨家路走,杨清辉也确实只有另谋出路了,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孙道同看着杨清辉,无奈的叹了口气。

梁欢和他娘被张丙中请来,顾若离和她说了做饭的事情:“梁太太,这是月钱,每月五两银子的菜钱,若是多了便入下个月,若是少了,你就来和我取。”又给了她一吊钱,“这是你的工钱,你看可行。”

五两银子一个月,再多十个人吃饭也足够了,梁太太接了银子:“五两银子有些多了,不过若是用不完,就留在下个月。”又道,“至于工钱,我是断断不能要的,你们救了我们母子一命,我若再收工钱,就太不知好歹了。”

再说,一吊钱也太多了。

“拿着吧。”白世英含笑道,“给欢儿买身干净的衣衫,家里也置办些东西,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梁太太红着眼睛,硬是不肯收。

“梁欢拿着。”张丙中将钱塞给梁欢,“你是男人,这点担当要是没有,也太丢脸了。”

梁欢听着胸口一挺,点头道:“娘,您做工拿钱是应该的,大不了您做的好吃点就是。”他不知道一吊钱是多少,只知道有钱了,他们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梁太太收了钱朝几个人行礼:“几位是我们母子的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想了想又道,“我娘家姓焦,几位的梁太太,我这妇人担不起,若是不嫌弃,喊我一声焦婶便是。”

焦氏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由于日子过的不好,人显得有些惨老,白世英笑道:“婶子喊不得,以后我们就喊你焦大姐吧。”

“我可不能喊。”张丙中嘿嘿笑着道,“我比她可是大了许多。”

几个人在白世英的院子里说了许久的话,晚上焦氏做的晚饭,在院子里摆上桌子,请了张顺一家人过来。

吃过饭霍繁篓送顾若离回去:“……戴家的人暂时不敢再来闹事,只是按照戴二爷的性子,怕也忍不了多久,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嗯。”顾若离也想到了,点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他们真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两人走到建安伯府的巷子口,就看到杨清辉正站在巷子里,昏暗的光线下他眉目清朗,姣姣如月的望着他们笑,顾若离喊道:“杨公子。”

霍繁篓就撇撇嘴。

“我也才回来。”杨清辉和霍繁篓打了招呼,又问顾若离,“你没受伤吧,我听说医馆全部砸掉了?”

顾若离将情况大概和他说了一遍,又道:“这次多谢你了,他们及时赶来,给了他们一番震慑,往后恐怕再不会赶来闹事了。”

“此事孙大人已经知道了。”杨清辉道,“他说若是他们再来捣乱,你便遣人去告诉他,他一定会帮你出头。”

顾若离道谢。

“时间不早了。”霍繁篓见两人聊的开心,便道,“明儿还要早起,快回去歇着吧。”

顾若离应是,和杨清辉一起往侧门走,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叮嘱霍繁篓:“你路上小心。”

“知道了。”霍繁篓摆手,扫了一眼杨清辉,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话,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顾若离挑眉,觉得霍繁篓有些奇怪,好似很不喜欢杨清辉似的。

“霍小哥似乎对我有意见啊。”杨清辉也感觉到了,奇怪的道,“可是我哪里得罪他了。”

顾若离也不知道,只得笑着解释:“没有,他小孩子性子,不熟悉的时候便觉得他刁钻难相处,熟悉了就一心一意的对人好。”

霍繁篓是这样的人吗?杨清辉看着走远的霍繁篓轻笑,视线转了转,又问顾若离:“你往后就戴着帽子出行吗?”

“是啊。”顾若离笑道,“其貌不扬是一,毕竟我是女子,出门行走,总要有点顾忌的。”

杨清辉愕然,哈哈笑了起来,点头道:“是!”脑海中不禁想起他在顾府第一次见到顾若离时她的样子……

两人在如意门边散了,顾若离回了内院。

雪盏在院门口等她,远远看见便提着灯笼迎过来:“小姐。”就扶着顾若离压着声音道,“大少爷回来了。”

崔岩失踪有四天了吧?

“自己回来的,还是被找回来的?”顾若离说完,雪盏就朝身后看了一眼,道,“是被人送回来的。”

送回来的,什么意思?

“说是受了风寒,人有些晕怔,连路都走不了。”雪盏压着声音,说的鬼鬼祟祟,“连郡主这边都没有来请安,二夫人也没让进门去瞧,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

这又是闹的哪门子的事,顾若离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往后少和他们相处,以免有什么事我又不在,你们会吃亏。”

崔岩的性子,她还当很沉稳,没想到也是个刺头,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小孩子脾气,她实在没有心思和他们兄妹闹腾。

“知道了。”雪盏扶着顾若离进了正院,方朝阳房里的灯还亮着的。

顾若离犹豫了一刻,还是进了门,李妈妈迎了过来,和她低声道:“伯爷在房里,三小姐明儿再来请安吧。”

“好。”顾若离看了眼窗户上投着的倒影,和雪盏一起往后头走,忽然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瓷器碎裂声,紧接着就是崔延庭略抬高的声音,“我也没说什么,你何故生这个气,算我不对行不行。”

她顿了顿,快步朝罩院走去,刚走了几步,李妈妈追了过来:“三小姐,郡主请您去说话。”

不是吵架了吗,请她去做什么,顾若离点了头又转身回了正院,李妈妈打了帘子顾若离进了门。

方朝阳坐在桌边,崔延庭已经不在了,只有秋香拿帕子包着手,蹲在地上捡门边碎裂的茶盅。

“坐吧。”方朝阳没事人一样指了指对面,看着她问道,“吃过饭了?”

顾若离坐了下来,秋云上了茶,她点头道:“吃过了。”又看着她问道,“您的病,好了?”

方朝阳扬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和杨倓松一起回来的?”方朝阳睨着顾若离,眼神很暧昧,顾若离不解她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态度说话,回道,“在门口碰到了,怎么了?”

还真是小孩子,方朝阳摆手:“没什么,你自己玩的开心就好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顾若离见她没什么事,就打算回去休息了,今天一天确实有些累了。

“我今儿去荣王府了。”方朝阳端着茶盅道,“你可知道荣王妃打算给赵远山说亲事。”

顾若离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了下来,赵勋还没有定亲吗?

她从来没有关注这些,不由看着方朝阳,问道:“定了吗?他人不在京中,这样也可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在不在有何干系。”方朝阳不以为然,淡淡的道,“想说崔婧文,你觉得如何?”

崔婧文?荣王妃为什么要给赵勋定建安伯府?

她看向方朝阳,问道:“是因为你吗?”如果是因为方朝阳的缘故定崔婧文,那这么说来,荣王妃对赵勋也不是全然没有母子之情。

至少,她会为赵勋寻求一个有力的外家,将来等他回来,成了姻亲的方朝阳,无论如何也会帮他一把吧。

“伯爷同意?”顾若离想到崔延庭,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自己的嫡长女,怎么会舍得嫁给一个身败名裂,还有可能起兵造反的人。

到时候建安伯府这些年的经营和努力,就真的付诸水流了,不但如此,还可能被赵勋拖累,彻底翻不了身。

“还不算笨。”方朝阳轻轻一笑,支着面颊道,“他当然不同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同意了就成。

顾若离很惊讶,不明白方朝阳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她不考虑崔婧文,也要想想赵勋这个人的复杂性吧。

荣王妃这是在拉他们下水。

“您同意了?”顾若离惊讶道,“您不是不喜欢赵将军吗,且,他也不是任由摆布遵循礼教的人,到时候岂不是大家都闹的很难堪。”

方朝阳呵呵笑了起来:“我难堪吗?”她掩面疲累的打了哈欠,很辛苦的样子,“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顾若离突然就明白过来。

方朝阳根本就知道赵勋不会乖乖受荣王妃摆布,而荣王妃呢,很有可能也不是为了关心赵勋而给他说亲事。

她们是两厢合作。

一个是为了逼赵勋露面,一个顺水推舟,助圣上一臂之力。

至于崔婧文,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顾若离若有所思的辞了方朝阳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另外一边,崔婧文正静静坐在崔岩的床前,听着病重神志不清的崔岩睡梦中不断的哼哧声,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那里居然渐渐抖了起来。

连翘看着心疼,倒了热茶来轻声劝着:“小姐,这都下半夜了,您回去歇着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不用。”崔婧文腰背挺的笔直,垂眸喝了半口的茶,神色沉静的放了茶盅,“你去歇着吧,这里我守着就好了。”

连翘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头应是出了门。

崔婧文紧握住拳头,想到今天二夫人说的话:“……方朝阳今天去荣王府,肯定和你的婚事脱不了干系。”

荣王府有什么婚事。

两个庶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七,虽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可荣王妃在病中肯定不会考虑到他们。

拿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勋。

赵勋什么人,就算他明天带兵打到京城,她也丝毫不惊讶。

一个满身反骨,深不可测的人,她怎么能嫁。

可是,婚事她根本做不了主。

如果方朝阳真的同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待在家中绣衣待嫁,等着哪一日赵勋死了,或者造反的消息。

不管哪一种,她这辈子都毁了。

崔婧文重新端起茶来,慢条斯理的喝着,心里头却如巨浪翻腾一般,难以平静。

她的视线,落在崔岩身上。

他今天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里,若非她逼着开了门,她可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这三天,居然都待在那种地方,身体虚损的,连路走不了。

实在太浑了。

他的常随说,若不是怀远侯世子颜显找到他,恐怕他还在里面耗着。

受了委屈,就去那种地方折腾自己,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崔婧语的腿还没好,现在他也病倒了。

他们兄妹三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崔婧文红了眼睛,紧紧攥着拳头。

崔婧语的腿是因为顾若离,可毕竟是崔婧语胡闹在先,她可以忍了,可是现在,崔岩也被逼成这样。

若非心里实在难受,崔岩不可能去哪种地方胡来的。

她咬着唇,唇瓣露出血珠来。

让她一下子清醒起来。

她不能再忍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兄妹三人的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崔婧文静静坐着,端着已经凉掉的茶盅,久久没有动,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泛白,她才缓缓的起身,走出了房里。

连翘迎过来,低声道:“奴婢守一会儿,您回去歇着吧。”

“不用,我去给母亲请安。”崔婧文理了理衣袍,昂头挺胸的往内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