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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轻的。他既然知道了,会不会说出去?会不会认为这桩婚事是封家刻意隐瞒在先?更甚者,他还可以借此正大光明地休妻,那她也就不可能在凉州立足了……

孤注一掷地嫁来凉州,怎么偏偏遭遇穆长洲。

舜音越想越心凉,直到敞开的房门前忽然出现人影,她顿时心中一紧,抬头却发现是胜雨,又松一口气。

胜雨进门为她收拾碗筷,惊讶道:“天色已晚,夫人竟一口未动?”

舜音放下抚耳的手,稍稍平定,摇摇头:“我不饿,都拿下去吧。”

胜雨看看她,却又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好收拾妥当,退出去了。

舜音起身走至门口,看向外面,天果然已黑了,也许外出公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

她回过头,无意识地踱了两步,低头抓紧衣摆,再松开,轻声自言自语:“没事的,没事……”

忽来一声脆响,是门上的占风铎被刮出的声响。

舜音转身,猝不及防看见走入的身影。

穆长洲似乎刚刚返回,仍是那身青黑锦袍,腰上蹀躞带紧束,只已除了横刀与长弓,身高腿长地立在门边,收臂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占风铎,转头朝她看来,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这是干什么用的。

舜音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刻,抿住唇站定。

二人隔了只几步远,却毫无言语。

穆长洲忽而回身朝门外道:“去把所有人都叫来。”

门外是昌风的声音,大概是应声去办了。

穆长洲回头又看一眼舜音,转头打量这房里,慢条斯理地往里走,衣摆一掀,径自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舜音站得离门不远,看他一眼,仿佛彼此已经调换,这里成了他的房间。

很快门外有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昌风在门外报:“禀军司,人已全到了。”

穆长洲点头:“有几句话要交代,都听仔细。”

舜音端庄站着,袖中双手轻握,到这一刻反而彻底平静,如等宣判。

穆长洲一手搭在榻边,声音忽而抬高许多:“三件事,其一,今后凡禀报事务,密事近前,公事扬声,在府中,尤其是在夫人面前,不可私语亦不必拘谨;其二,中原尊左卑右,此后与夫人说话,需站右侧,让夫人位左;其三,若遇急事禀报夫人不应,禀报给我,我自会告知夫人。”

众人齐声称是。

舜音一怔,不禁转头看他,他在说什么?

穆长洲朝外摆一下手,眼神看向她。

众人都已退去,只剩下他们在这方寸天地里一站一坐地互相对视。

舜音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了一整个下午想多了,出现了幻听……

直至穆长洲动了一下腿,放松坐姿,看着她说:“音娘问不问?不问我便走了。”说完起身,走向门口。

将要错身而过,舜音终是迈了一步,挡在了他身前:“穆二哥为何帮我?”

穆长洲停步,低头看她:“我知道了音娘耳上这点秘密,也看出你能自如应对,不会多问半个字,只会严守,不过音娘此后在我身边,诸事也当配合我。”

舜音回味过来,他是在说白日的事,却又不只是说白日的事。

她先前细想过那两个探子的事,加上陆刺史的话,多少已经明白,恐怕那就是圣人诏令封无疾观望边防的缘故——朝中不再有派官来,派人暗探也进不来,凉州消息自然容易隔断。

他想让她以后再撞见类似的事都当不知道,什么事都听他的。

舜音微微扬眉,淡淡问:“穆二哥可是在威胁我?”

穆长洲目光落在她抬起的脸上,眼里她肤白颈秀、玉软花柔,偏偏眼梢如藏瑟瑟金风,反而更显冷艳。他目光停留了一瞬才说:“音娘不同意才叫威胁,我这是在与你商量。”语气温雅如常。

舜音看着他,莫名心头一紧,他双眸生就深邃,以往年少时看,只觉这双眼平顺而温和,如今却眼神张扬,凝视过来时只剩威严压迫。

她忽而意识到他根本不只是变了这么简单,这样的眼神,已全然不是以往的穆长洲了。

没等到她言语,穆长洲迎着她的目光一笑,特地低头,凑近她右耳边说:“看来是商量好了。”

舜音顿觉身前威压一松,他已自身边出门走了,“铛”一声脆响,她下意识抚着右耳转头看去,只剩门上占风铎被他护臂擦过后还在一摇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