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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开总管府, 张君奉便匆匆赶到了军司府,自马背上下来,一路快步入了府门。

穆长洲立在厅中, 似是刚回,两袖护臂未松, 一手刚自蹀躞带上解下箭袋, 转头问:“如何?”

张君奉走近:“巧了, 今日正赶上夫人接礼,按军司吩咐,我已将消息传话给她了。”

穆长洲紧跟着问:“人如何?”

张君奉嘴一张,顿住, 这怎么说?他没细看,只好道:“看着挺好……大概只瘦了些?”

穆长洲敛目,脸色微沉,将箭袋搁在小案,缓步走动, 才又问:“仍未见到总管?”

张君奉皱眉摇头, 低声:“大概只有寿辰当日才能见到了。”

穆长洲唇边冷冷一牵:“那也没几日了。”他忽朝外唤了声昌风。

昌风迅速走来门前:“军司。”

“让你准备的贺礼如何了?”穆长洲问。

昌风答:“已备妥了,是否要即刻送往总管府?”

穆长洲朝张君奉一摆手, 示意他返回, 一边大步往外走:“不必,到时我亲自去送。”

庚寅日,总管府。

寿辰准备的相关诸事终于行将收尾,众女眷也将要结束来此的帮忙。

最后一日,女眷们却还赶去那厅中又忙了许久。

只因那绣活没完全做完, 原本是各人分开绣一部分,奈何那细绢实在是太大一块, 赶到今日就差一点,尚未能最后连接成一体,怕总管夫人生气,众人才又惴惴赶去忙碌。

好在午后总管府安排了绣娘来接手,最后这些便不用她们操心了。

女眷们放下心,这才返回住处,收拾着要走了。

舜音在房中坐着,听着外面众人说话收拾的声音,暗自算着日子。

又过去这数日,她的月信还未到……

她以往实在太疏于了解这方面的事,自那日见完刘氏,便全然在意上了,这些天虽该做什么做什么,但几乎每日都在暗中等着月信来时。

可没有,还没有。

“夫人。”外面忽有侍女唤声。

有敲门声,舜音立时听见了,思绪一收,手指抚一下喉间,平稳出声:“何事?”

侍女道:“请夫人往前院,军司府的贺礼送到了。”

舜音轻吐一口气,站起身,稍稍整衣理鬓,开门出去,已是神色平常。

陆正念自一旁房中出来,已经收拾好包袱,两手抓着,看到她,本还有些赧然,这些天都没好意思与她说话,但还是问候了句:“夫人要走了?”

舜音说:“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陆正念本想说她又清减了,这几日倒像是仍没睡好一般,但她已在眼前走过,只好作罢。

连日过去,前院那间用来装贺礼的偏厅都不够用了,今日又新辟一间小厅出来接礼。

舜音到时,只见刘氏端坐上首,今日她亲自接礼,换了身胡衣,衣领赤金,更显喜气。

舜音走近见礼。

刘氏看她一眼:“军司府今日来送贺礼了,唤你来一并赏一赏。”

舜音垂首站去一旁,刻意侧身,避开她目光。

才一瞬,昌风便自外走了进来,双手捧着只精致的红木长匣,近前躬身高声道贺:“军司府拜送贺礼,总管山寿海福!”

刘氏笑了一两声,尚未开口,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

舜音下意识瞥去目光,熟悉的颀长身影,身上玄袍凛凛,步履利落,一步一步走近。

快到她跟前,他停住,抬手见礼。

她呼吸竟跟着他接近的脚步微微急了一瞬,又平复,捏住臂间披帛,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刘氏语带讶异:“军司竟还亲自来送礼?”

穆长洲说:“诸位官员皆亲自前来,我自然该到。”

“军司岂会与其他人一样?”刘氏笑,“倒叫我惊着了。”

穆长洲一身雅淡,语气温和:“我与其他人皆是凉州下官,自然一样。”

厅中又多了刘氏的笑,意味却有些难明:“不知军司送来了什么?”

穆长洲朝后招手:“打开,请总管夫人先过目。”

昌风忙将木匣放置在一旁小方案上,打开,取出一只卷轴。

舜音看过去,似有些沉,昌风两手托着,才小心展开,双臂伸直,刚好完全拉开。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是一副河西舆图。

上面那些各州形状她不知看了多少遍,只是看的都是各州详细,不似这般,是缩在一张图里的全部十四州。

舆图是厚重绢布制成,上面各州地界都缀了一块宝石,十四州十四块,颜色各异,不是出自遥远的大食,便是自西域康国而来,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确实适合由军司府来送这样的礼,贵重,却又不算耗费心思,足够礼敬,又带着疏离,分寸刚好。

刘氏点头,表示满意,挤着笑道:“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替总管收了,本想送你一份贵礼,却未能实现,可惜。”

穆长洲不语,见她目光看向了舜音,按捺到此时,才终于看去舜音身上,一手轻抬。

昌风马上收好那幅贵重舆图,放回匣中,出去传话,让跟来的胜雨去替夫人收拾东西,准备返回。

刘氏看着舜音:“既然军司亲自来了,你便随他一道回府吧。”

舜音刚应下,却听她又开了口,语气却是冲着穆长洲。

“回去当好生照顾,军司有所不知,见她如此清减疲累,我前几日还以为是有喜了呢。”

舜音余光瞥见穆长洲似一瞬身形笔直,站立不动。

但下一瞬他又平静开了口:“总管夫人说笑,她近来都在这里,如何能有喜?”

刘氏似顿住了,随即掩口而笑:“说的是,是我耽误你们了。不过无妨,来日方长,你们如此年轻,喜总会来的。”

舜音垂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羞赧,而不是心寒。

穆长洲语气未变,抬手告辞,似根本没放在心上,转头对她道:“走吧。”

舜音脚一动,转身跟上他。

他在前,她在后,直走往外,步履如常,不急不缓。

府门外已经引来马车。

舜音走去马车旁,手刚碰到车门竹帘,被他一把抓住。

穆长洲另一手在她腰后一撑,几乎是托着她送上了车,声音压在喉中,又沉又紧:“回去说。”

舜音心口突地一跳,抿唇坐进车中。

东西本就不多,胜雨收拾得分外麻利,很快便随昌风一道赶来。

穆长洲翻身上马,抓紧缰绳:“走!”

一行车马似过往许多次一样,自总管府赶回军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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