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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立功,十八已领军,此后被各处调任驻守,屡屡被委以重任,无往不利。

外人都说山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为一方封疆大吏,不是一府大都护,便是一方节度使。

她的父母为她选定他时,还曾满意地说过:如此天之骄子,方配得上天赋异禀的我儿。

神容嫁给他时,他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天之骄子。

可如今,他在这边关镇守,只做了一州的团练使,住的最多的是这样一间普通到粗陋的屋舍,不再由人伺候,似早已习惯。

她渐渐回神,记得很清楚,他会成这样,是因为离开了山家,为了与她一刀两断。

他就如此厌弃她,为了与她和离,不惜抛下所有。

难怪今日宁可罔顾刺史之命,也绝不露面。

神容心头某处如有芒刺,面容艳艳,眼神疏淡:“我来是提醒你,与赵刺史说的是叫你去。”

山宗早料到了,觉得她这是在拿刺史压他,似笑非笑:“我事务繁忙,无暇分身。刺史是民政之首,我为军政之首,他管不到我头上。”

所以本来叫她去改口,还算是给她颜面了。

神容心潮翻涌:“要么你来,要么就一个也别来,我不稀罕。”

说罢转身就走。

当初他要和离她不稀罕,现在也照旧不稀罕。

山宗整好胡服,闲闲站着,看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心想这不是挺好。已经断了的人就该断得彻底,他不想再有什么牵扯。

但转眼他就发现了正要走的东来。

“慢着,”他问:“就你一个人跟她来的?”

东来止步说是,古怪地看他一眼,又快步去追人。

山宗再去看神容背影,沉了眉眼。她胆子不小,只带一个人就敢出城入山,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十一!”他不耐地转身,去取刀:“带队人过来!”

……

神容在军所大门外上了马,正要走,胡十一领着队兵卒追了出来。

她自马上瞥了一眼:“干什么?我可没找除他以外的人。”

胡十一只恨自己是个乌鸦嘴,就不该说羡慕张威!这下好,自己也要来伺候她了。

他干脆嘴一闭,退开去。

他身后,山宗提刀跨马,自军所大门而出。

“贵人来了这里一趟,就这么入山,若遇险,军所脱不了干系。”他行至神容跟前,高头大马上身挺背直,比她高出一截:“送你入山。”

原来如此。

神容斜睨着他,心里反复咀嚼了两遍那声“贵人”,扭头轻一拍马,抢先上路:“送佛要送到西,送一半,我还是不稀罕。”

山宗由着她行出一截才慢悠悠跟上,好笑地想:挺会得寸进尺。

一路无话。

只有东来紧随神容左右,后面的人马几乎一直只是不疾不徐地跟着。

神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哪怕有时眼角余光都能扫到那男人的衣角,也刻意直视前方。

日上三竿,顺利进山。

神容毫无停顿,直奔目的地。

又看见那座“土山”时,她下了马背,对东来说:“去看看我哥哥到了没有,叫他就在那山下与我碰头。”

东来看一眼山宗,确定她安全才领命而去。

这头山宗抬手,朝胡十一比划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军所暗号。后者领命,带人往周围散开,先去巡一遍。

他一跃下马,转头见神容已往前去了。

神容是要直接去“土山”。

也不指望那人会真过来护她,倒不如走自己的。

哪知没多远,眼前赫然多出一道泥潭。

目测得有三丈多宽,却不知多深,看似沼泽却不是天生的,当中还有些石块露着,勉强可做路径。

她伸出只脚踩了踩,觉得硬实,放心踏上,打算穿过去。

“你做什么呢?”

神容一抬头,山宗在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看看左右:“你怎么过去的?”

山宗是从另一头窄处直接纵马越过去的。

本来这泥潭就是他军所设的障碍,防范关外趁夜潜入用的,但他不说。

“别管我怎么过来的,”他抱着刀,看一眼她脚下:“你打算就这样过来,不怕这是陷阱?”

神容已经踏出好几步来,停在潭中看着他。

山宗此时才留意到她披风里穿着的是身便于行动的胡衣。绣彩织金的收腰短衣,衣摆只到膝,露出她一双纤直的小腿,在这污浊泥潭中濯濯出尘,有如鹤立。

他看了两眼,说:“退回去。”

神容不动:“不行,我必须过去。”

“要与你哥哥碰面大可以在那头等,退回去。”他不知她在坚持什么,这山里有她什么事。

神容摸了摸怀间,书卷与她人同样要紧。她唇抿了又抿,开口说:“你帮我过去。”

山宗笑了:“帮不了,这得动手,贵人最好避嫌,你我可不是当初了。”

耳边山风阵阵,神容心头那些芒刺又根根竖起,她攥着披风,冲他淡淡道:“我倒不知你还是个君子了。”

这是托辞,她知道他就是不想罢了。

“不帮算了,等其他人来也一样。”她偏不退。

山宗看看那些石块,这下面有些窍门,要踩对了才没事。

她踩的那几块都没事,是诱饵,再往前可没那么好运了,说不定一脚下去就再也上不来。

神容已不看他,站久了,腿有些僵,也忍着。

眼前忽有人影接近,她不自觉瞄过去,黑衣肃杀的男人站在前方的石块上。

她又移开眼:“不是要与本贵人避嫌的么?”

山宗没应声,一手将刀抛去岸上,慢条斯理地解腰带。

革制的腰带,是束住外衣和护腰用的,他解下来,试了下长度。

神容刚觉出一丝不对劲,腰身陡然一紧。

那根腰带缠过她的后腰,一扯,她回头,往前一脚踏出,踩上他所在的石块,迎面贴上他胸膛。

山宗没动手,用这方式把她拉了过去。

神容心跳骤然一急,下意识抓住他衣襟,错愕抬头,撞入他幽幽眼底,他嘴边有笑,很邪。

“下不为例。以后在我的地界上,你要听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