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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容坐在马背上,形同被他抱着在怀里一般,就如昨夜,手里紧紧捏着那张纸。

山宗走的果然是他刚才在望的方向,策马速度渐快,看了眼怀里,知道颠簸,一条手臂搂上她腰,紧了些。

“我知道了。”怀里的神容忽而出声。

他低头,能嗅到她发间的幽香,又被凛凛春风吹散:“知道什么?”

“你出幽州还有这个目的。”她说。

山宗在她头顶低笑一声:“我是为何出来的,你最清楚。”

神容不做声了,看一眼他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心里有丝异样感觉,说到底他是为她破的规定,出的幽州。

一路荒凉无人,只有他们二人一骑。

山宗勒马时,风仍未转小,远在尽头的天边隐约可见一段起伏的线。

像是城墙,离得太远,无法确定,又像是隐于漫漫尘沙间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影。

“地方就在这附近,”他说:“我要具体方位。”

神容会意地展开那张纸,比对着周围地形,一边低语:“这到底是谁给你画的,一定十分仓促,竟然画成这样。”

山宗自后贴近来看,胸膛完全贴着她背,看了看她专注的侧脸,不想打断她,没有回答。

这就是大胡子当初交给他的地形图,她没有说错,确实仓促。

原本他拿到手也没想过能亲自来这趟,因为根本没想过还会再出幽州,还是私自的。

他抬头,警觉地扫视两边,在她看山时提防着危险。

“找到了。”神容对照过后,手指比划了一下,很快确定了方位,往右一指。

山宗策马而出。

一路接近,那道远在天边的线也清楚了一点,的确像是城墙。

神容迎着风的眼微微眯起,“那是……”她心里算着方位,回味过来:“那是蓟州方向?”

山宗抓紧缰绳,锦袍被风吹得鼓起:“嗯,所以只有你我来,免得人多惹来注意。”

神容便明白了,他们离开的卫城在关城左面,而蓟州远远在右,这一路特地绕了点路,原来就是为了来这里。

渐渐驰马往右,那段城墙却依旧遥远,因为真正的蓟州还很远。

那应该不是城墙,而是如今占据这里的契丹人和奚人造出来的围挡。

视野的另一边出现了葱茏山岭的轮廓。

山宗按照指向而行,驰马到了地方,是一处不大不小的镇子,尚在木搭的镇口,便已听见了里面喧闹的人声。

他下马,揽着神容下来,牵马入镇:“记好了,你我是偶然走错方向来到这里的一对行商夫妇,别人问起就这么说。”

神容点头,跟着他进入镇子。

这镇子里居然十分拥挤,到处都是人,全都是披头散发的模样,看来都是契丹人和奚族人,分不清哪些是本地的,哪些是外来的。

虽热闹,整个镇子却都灰扑扑的,像蒙了多少年的尘埃一般,连同往来的人脸上也是那般神色,仿佛少了许多生气。

沿路地上都是一摊一摊的货物,粗布、干柴,也有风干的肉条,他们原来是在以物易物。此时见到忽然闯入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神容不禁捏紧了手心,她虽穿着胡衣,但山宗还是中原打扮,未免有些显眼了。

山宗抓着她手拉到身侧,低声说:“放心,他们都是汉民。”

她一怔:“什么?”

周遭传出来的声音分明都不是汉话,又怎会是汉民?

山宗牵着马在人流中穿行,借着拉她回避行人,歪头贴她耳边:“蓟州被占后许多汉民被赶出城,就多出了一个个这样的镇子,他们不能再做汉民打扮,也不能再说本朝言语。”

神容这才明白,更加愕然,又看了看那些人。

忽闻一声尖叫,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左右的人忽然就快跑起来,全找地方躲。

神容被一撞,往前一倾,险些要摔倒,好在扶住了一间房屋的墙壁,回身一看,没看见山宗,却正好看见镇口外一行三五人打马而过,赫然是披头散发手持大刀的兵马。

不知这几个兵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并未进来,只是经过,竟然就叫这里的人如此害怕地躲避,似乎是担惊受怕惯了。

神容顺着人流走了几步,转着头四处看,还是没看见山宗,稳稳神,只能往前找去。

山宗为不引来那几个兵马注意,方才被人流冲开就牵着马回避了几步,身在一间灰旧的屋舍旁,但眼睛早就盯着神容。

她没事,离得并不远,正在往这里走,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像在找他。

那群兵马过去了,四下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渐渐恢复如常。

山宗正要出去接她,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拉了一下神容的衣袖,问她是什么人,为何来这里,说的是汉话,只是非常小声。

神容左右看了看,亦小声回:“我在找我……”

山宗看着她,她顿住了,又朝路上看了两眼,唇动了动,才说完后面的话。

神容应付完老妪,觉得周遭防范的眼神少了许多,往前几步,忽而身后有人贴近,转过身,正落入男人胸怀,一只手已经将她搂住。

山宗揽着她:“关外没那么多讲究,就这么走。”

神容被他揽着往前,有意不去看左右目光,看了眼他如刻的侧脸:“你定然早看到我了。”

山宗没否认,确实,连她最后那句话的唇形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最后说的是:“找我夫君。”

虽然明知那是他提前安排好的话,看清后他还是低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