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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筐里的碎布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可李小川的狗鼻子却捕捉到一丝的异香。

他抓起一块深褐色的碎布,又抓起一块靛蓝色的,凑到鼻尖深深吸气。那气味极其微弱,几乎被污血和腐败的气息淹没,却异常清晰,也很熟悉。

是颜如玉车里的味道,也是颜大人袍子上的气味。

莫非外面说的都是真的?颜大人他......

李小川很快对自己摇摇头。

不会的。

即便知道颜大人和鹤喙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见过知树用鹤喙锥,可颜大人被鹤喙楼的人伤得那样重,还派人护着丹溪堂的所有人。

再怎么样,也不该怀疑颜大人。

李小川抱着藤筐快步走到衙门前。

桑落正看着不肯露面的女子们以布掩面,悄然上车,渐渐远去。

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世道下,女人之间还能有这样不约而同的道义,冒着名声败坏的风险前来相助,属实难能可贵。

一回头,看见李小川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李小川捏着那些染血的碎布,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桑大夫!这些布!所有带血的碎布上……都有颜大人车里的那种气味!”

桑落闻言目光一滞,抓起李小川手中的碎布,凑到鼻下。

她嗅不出什么气味,但李小川的鼻子不会说谎。

魔星兰。

莫星河前些日子特地从颜如玉手中取走了它,颜如玉去见孔嬷嬷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带着魔星兰的气味。

鹤喙楼杀十八少女的目的,是为了取天癸而制成红铅。红铅又与魔星兰有什么关系?

一个可怕的念头,扎进桑落的脑海。

她立刻吩咐风静:“备车!去翰林院!”

翰林院里书墨的陈旧气味在冬日阴冷的空气里沉浮。

傅临渊裹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袍,坐在靠窗的书案前,正将几卷书册小心地捆扎起来。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整个人也瘦了好几圈。

小书吏看他将东西全部都收拾干净了,知道他自请外放勘误博物志,算起来也就这几日该启程了。便说道:“傅大人此去路途遥远,天气寒冷,南方又潮湿多瘴气,可要多备些药在身上。”

傅临渊随口应下。

守门人来报说桑医正求见。

他有些意外。快步走了出去。“桑医正?”

“傅大人,不知你身体可恢复了?”

傅临渊想着自己的“破镜重圆”的身躯,情绪也并不高:“尚可。”

桑落又问:“可能同房了?”

毕竟对方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开口闭口就问这个,让傅临渊有些面色尴尬:“偶尔可见有点——起、起色。”

桑落点点头:“此事急不得。太快了有起色,未必是好事。”

傅临渊胡乱应下。他与桑落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便问道:“桑医正可是有事?”

桑落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笺,上面用简练的线条勾勒着一株形态奇异的花草——枝叶细长幽黑,花朵似龙爪,惨白的花瓣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色。

“此花名为魔星兰,桑落冒昧,想请傅大人查阅翰林院典藏所有博物志、药典、异闻录,看看可有关于此花的详细记载?”

傅临渊接过图样,仔细端详片刻,眉头微蹙:“这几日我整理博物志,并不曾见过此花。但桑医正开了口,下官一定替您仔细翻阅,还请等我两日。”

过了两日,傅临渊坐着马车亲自到了丹溪堂。

桑落见他换了一身官服,忽地记起他曾经说过自请外放,兴许已经到了日子。

“查到了。”他将纸条递给桑落,“《南荒异物志补遗》中有一句残篇:‘魔星兰,性诡寒,佐以生人精血入药,可易形容,改骨相,然其毒入髓,终非正道。’”

桑落蹙着眉:“可有用法?”

傅临渊摇头,指着纸条上那句孤零零的话:“整个翰林院的书籍之中,提及此花的书仅此一本。按理说,博物志中应有记载,只是八年前,翰林院曾有过一次编修,不少博物志都被浓墨涂抹过。其中是否有关于此花的内容,下官不得而知。”

桑落心头一跳:“八年前?”

“正是。”傅临渊肯定道,“下官核对过翰林院入库及修缮记录,七年前,先圣驾崩,曾有过一段谣言,朝廷还以‘扫清异端邪说’为由,下旨令翰林院组织人手,对所有馆藏涉及此类内容的书籍进行逐本审查,凡有‘荒诞不经、惑乱人心’之处,皆以墨涂之。此事由当时的礼部侍郎牵头督办。”

桑落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多谢傅大人。”桑落郑重行礼。

傅临渊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浅笑:“桑医正不必多礼。说来惭愧,下官今日也是特来向医正辞行的。”

“今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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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傅临渊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声音平静无波,“经此生死大劫,许多事也看开了。”

桑落想起傅临渊那位被流放的夫人李氏,沉默片刻,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几张早已写好的方子递过去:“傅大人,这几张方子,或许于你日后身体调养有益。”

又补了几瓶药:“南下路远,这些药想必都用得上,绿瓶的可以防瘴气,红瓶的可以止腹泻,蓝瓶的镇痛退热,用法用量,都写在纸条上。傅大人多多保重。”

傅临渊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接过,深深一揖:“桑医正仁心仁术,傅临渊……感激不尽。珍重。”

他抱着药瓶和药方,步履从容地走出丹溪堂。

桑落送至门口,只见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已候在阶下。车帘掀开,一个穿着干净青布棉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探出身来。手脚麻利地接过傅临渊手中的的药瓶,又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上车。

那年轻人不经意间抬头,目光与桑落对上。桑落认出他来。是那个裱画铺子里的小学徒。

小学徒也认得桑落。脸上立刻飞起两片红云,羞涩地低下头,行了一礼,迅速钻回了车厢。

车轮碾过青石板,辘辘远去,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想不到,最后跟随傅临渊浪迹天涯的人,竟是那个小学徒......

桑落回到丹溪堂,只跟众人说了一声:“别等我吃饭,我有事要忙。”便一头钻进了内堂,还将门紧紧锁上。

冬日的夕阳从窗口透进来,没有什么温度。投在桑落凝重的身上,竟还带着几分寒意。

她在长案上,铺陈开一张白纸,上面用炭笔写下了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七年前年前。

圣人驾崩。颜如玉舍命入山取回魔星兰,京畿十八名少年离奇失踪。义母得魔星兰,以之入药,从此消失。

没多久,先皇后病重“薨逝”。本应殉葬的孔嬷嬷被先皇后遗命赦免,发配守皇陵。

三年后,颜如玉被孔嬷嬷与莫星河设计送至三夫人手中,又让三夫人将颜如玉献于太妃,成为“玉公子”。

随后的四年,颜如玉借“玉公子”的身份与鹤喙楼里应外合,刺杀义母留下的名单上的所有仇敌。颜如玉以仇敌之血滋养魔星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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