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番外 华天佑和赵灵儿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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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底的京城,天色沉得很早。
还不到申时末,铅灰色的云层便已低低地压住了整座皇城,将那点稀薄的日光吞噬殆尽,只留下刺骨的干冷。
寒风像剔骨刀一般,沿着街道巷陌无声地刮过,卷起地上未化去的残雪碎屑,却带不起半点尘世的喧嚣。
整座京城,静得可怕。
这种静,并不是夜深人息的安宁,而是一种绷紧了心弦、似乎连呼吸都压抑着的死寂。
往年这个时候,早已是户户张灯结彩贴对联的热闹光景,采买年货的人流摩肩接踵,孩童的嬉笑声、商贩的吆喝声都能传出几条街去。
如今,长街两侧的朱门大户门前不见新桃,寻常百姓的窗棂上也未见彩饰,就连酒肆茶楼的幌子都似乎褪了颜色,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大街上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缩着脖子,脚步匆匆,脸上不见笑容,连交谈都是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皇后娘娘薨逝,宫内虽未有明诏,但那股沉重的悲意,已随着小道消息在京城深处弥漫开来,渗透了京师的每一寸空气。
恒国公府,西侧一处精巧的院落里,华天佑临窗而立,身上裹着件厚实的玄色锦缎貂毛领披风,却仍觉得有寒气从窗缝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直往骨头里渗。
他望着窗外那株光秃秃的老海棠,枝桠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一如他此刻难以安宁的心绪。
不过月余之前,他还不是这般心境。
那时,他受父亲之命,为博一个前程到北关军营捞军功,在北关军营短短半年的磨砺,褪去了他一身京中纨绔的浮华,皮肤染上了风霜之色,身形也更见挺拔结实。
紧随其后,他在苍州扶风县历练,更让他于军伍之气外,又添了几分实干者的沉凝。
他亲眼见证并参与了一座新兴工业之城的崛起,在轰鸣的机器与沸腾的工地上,他找到了远比昔日走马章台、呼朋唤友更大的成就感。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赵灵儿。
想起赵灵儿那灵动活泼的模样,华天佑不羁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那个在苍州工地上,不顾身份,挽起袖子,和工匠、民妇们一起帮忙搬运物料、记录算账的女子,她不像其他高门贵女般娇弱矜持,眉眼弯弯笑起来时,总是带着一种能驱散阴霾的明亮与活力。
便是在那些沾满尘灰与汗水的日子里,两颗心越靠越近。他收敛了最后一丝玩闹的心性,郑重地向她表露心迹,而她也含笑应允。
可由于赵樽练兵谋逆,家里不同意,他差一点就错过了那个让他第一次想要停留为其下来的女子。是他的坚持小,让父母看到了苍州的实力,也是他的坚持,让父母终于同意他与反贼的妹妹成亲。
幸好赵樽不负所望,夺帝登基,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
回京后,陛下赵樽,他曾经的挚友,如今的君王,对他和赵灵儿的婚事更是乐见其成,甚至亲自过问。
恒国公府能与皇室联姻,这是何等的荣耀。他的父亲恒国公更是喜不自胜,早早便开始张罗,请柬的样式、聘礼的单子、婚宴的流程,不知反复斟酌了多少遍,最终才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三月初一,一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
那段时日,整个恒国公府都沉浸在一种忙碌而喜悦的氛围里。连带着他走在京中,遇到旧日那些狐朋狗友的打趣,也都一笑置之,心中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
他华天佑,终于要彻底告别过去,成家立业,成为国之栋梁,也成为灵儿可以依靠的夫君。
可这一切,都在月余前随着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戛然而止。
皇后韩蕾,那个让陛下爱逾性命、甚至不惜与诸多陈规旧俗抗衡才立为皇后的女子,突然就……薨了。
宫里的说法讳莫如深,只说是急症。但那些从宫里轮值出来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纵然不敢明言,那闪烁的眼神、沉重的叹息、以及只言片语中透出的绝望,都明确无误地指向一个事实——皇后娘娘,确确实实是薨逝了。
然而,陛下赵樽,拒不承认。
他不承认这世间医理已回天乏术,他不承认他深爱的女子已然香消玉殒。
他固执地认为,皇后只是被那名为“锁情扣”的玉佩带去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地方,就如同韩蕾当初莫名而来一般。
赵樽下令封锁未央宫,对外只称皇后受惊病重,需要静养,同时,几乎是以一种近乎于疯狂的姿态,命工部征集能工巧匠,采集地窖里最坚硬的冰块,在未央宫内修建冰室冰棺,要让韩蕾住在里面。
他还命自己招募摆弄玉石的能工巧匠,要将那据说已经破碎的锁情扣修补完好。
他坚信,只要锁情扣修复,他的韩蕾就能归来。
帝王的执念,如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整个京城的咽喉。天子不举哀,臣民便不敢悲。可皇后娘娘薨逝的消息已传得满天飞,虽然天子不承认丧事,可臣民又岂敢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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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苦了华天佑和赵灵儿。
皇后薨逝乃国丧,整个大景朝的子民都必须守丧一年。在这一年的国丧期间,全国上下都不能有娱乐活动,不能有喜庆之事。
婚期近在眼前,三月初一,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月了。可现在这般光景,这婚期,到底还算不算数?恒国公府内部,早已为此争论了无数次。
“父亲,”华天佑转过身,看向坐在紫檀木圈椅里,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恒国公,“工部的人今日又被陛下催逼了,地窖的冰已被用完,北海的冰采集不易,损耗又极大,陛下却嫌进度太慢,在御书房发了大火。这情形……我们的婚礼请柬,还发不发?”
华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一份烫金的请柬样本搁在桌上,那红得刺目的封面,在此刻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发?如何发?陛下虽未明令禁止婚嫁,可你看看这京城,百姓们哪敢有一丝半点的喜气?宫里连年都不过了,我们恒国公府大张旗鼓地办喜事,你这是想把我们全家都架在火上烤吗?”
“可不发,难道就这么拖着?”华天佑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焦躁,“灵儿那边……我如何向她交代?陛下是她的兄长,可如今他全部心神都在皇后娘娘身上,只怕早已忘了妹妹的婚期。”
“陛下岂是忘了?”恒国公压低了声音,带着敬畏与无奈,“他是根本不愿面对‘死亡’这件事。他一日不承认皇后薨逝,这国丧便一日不能明正言顺地开始,却也一日不能结束。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动辄得咎啊。”
他站起身,踱到儿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天佑,你如今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当知轻重。这婚礼,筹备可以照旧,但请柬,绝不能现在发出去。再……等等看吧。或许陛下很快就能想通,若陛下想通发丧,不过是守一年,明年就能办婚事。但如果想不通,或许……”
他自己也知这“或许”的渺茫,话便停在了这里。
华天佑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理解父亲的顾虑,赵樽现在已不仅仅是他的挚友,首先是帝王,天威难测,尤其是在陛下如此非常的状态下,任何人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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