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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铄踉跄着扶住书柜。

那个笔记本记录着1997年到2003年所有"特殊款项"的流向,锁在装有自燃装置的保险箱里。

老领导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爸这辈子最怕火,偏偏..."

"景铄啊,"父亲突然放柔了声音,"还记得你六岁时,我带你进澡堂吗?"

他的眼前瞬间浮起白色水雾。

那是1970年的冬天,县革委会副主任的父亲带他见识什么是"干部待遇"。

泡在滚烫的池水里,父亲指着胸口枪伤说:"这处是打仗时落的,子弹擦着心脏过去。组织上照顾,每月多给二两油。"

"您说伤疤是党员的功勋章。"裴景铄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胸口摩挲,那里有处相似的疤痕——1994年抗洪时被钢筋划的,后来成了他升任市长的重要履历。

"现在这些年轻人,"父亲冷笑一声,"查起案子像饿狼扑食。当年我们搞运动还讲究个治病救人..."

电话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声。

裴景铄的心跳漏了一拍:"爸?爸!"

"没事,野猫碰倒了腌菜坛子。"父亲喘着气,"你记着,处理果园白蚁要斩草除根。村头张木匠去年给祠堂换梁柱,发现虫卵都藏在榫卯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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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天亮就带施工队过去。"裴景铄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您血压药按时吃了吗?上次体检报告..."

"我这种棺材瓤子有什么要紧。"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盂里传来令人不安的水声,"倒是你,还记得怎么唱那首歌吗?"

裴景铄的喉咙发紧。

那是父亲在他考上大学时教的歌,后来成了父子俩传递密讯的暗语。

"是那山谷的风..."父亲突然唱起来,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锯条,"吹动了我们的红旗..."

裴景铄跟着接道:"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们的帐篷。"

"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父亲的歌声被一阵哮鸣音打断,"战胜了一切疲劳和寒冷。"

裴景铄感觉鼻腔涌起铁锈味。

"爸,我新得了盒明前龙井。"他听见自己声音发飘,"您常说的那个紫砂壶..."

"早摔了。"父亲轻笑一声,"七六年地震时,你娘抱着壶往外跑,结果被门槛绊倒。壶盖碎了,她坐在地上哭。"

裴景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缺盖的鱼化龙紫砂壶,后来被父亲用焊锡补了补,至今还摆在老宅供桌上,里面常年插着三支线香。

"其实壶底夹层..."父亲的话被突如其来的狗吠打断,"畜生!滚出去!"

"爸?"

"不知道哪来的看门狗。"老人突然用普通话清晰地说,"记住,大理寺的人最擅长找夹层。"

电话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拉开左边抽屉,蓝皮笔记本安静地躺在待焚文件上。

封皮内侧贴着儿子满月时的照片,婴儿的笑容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