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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这是DG中国业务增长最疯狂的三个月,也是查理斯和陈铮人生中最辉煌的三个月。

此去经年,再也没有这样荣耀的时光。以至于陈铮在今后很多年,还时常怀念这段岁月。流连忘返,就像一段罂粟般甜美的梦境,他多希望自己永远不曾醒来。

而此刻,陈铮还沉浸在这段美妙的人生里。

是夜,霖市的南越六星级大酒店中,灯火璀璨、衣衫鬓影。前方的背景板上,是DG中国的巨大标志,以及一系列惊人的数字和成绩:

“DG中国年销售额突破五亿;

ZAMON荣登中国最有影响力品牌第一名;

市场占有率突破25%;

月度销售增长率300%;

……”

今天是年度最后一天,也是DG中国年度庆功晚宴召开的时间。

在美妙的音乐里,在满场灯光瞩目下,查理斯穿上他最昂贵的一套燕尾服、打着领结,满脸噙笑登上了主席台。他细数了这一年来,DG中国取得的一切成绩;他的幽默风趣与睿智气度,赢得了阵阵笑声和掌声。

最后,他将公司所有高层请上了台,一起向在场的员工、嘉宾和媒体们祝酒。站在他身边的,就是意气风发、姿容俊朗的陈铮。两人手牵着手,朝台下做出振臂庆贺的姿势,查理斯拿过话筒说道:“我最要感谢的,是我的朋友兼同事陈铮,以及所有的中国员工。没有你们的支持,DG中国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成绩,不可能为中国消费者贡献我们世界一流的产品!”

这番话将全场气氛掀向了最高~潮。所有人齐声欢呼鼓掌,高层们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而陈铮与查理斯勾肩搭背,望着台下茫茫的灯光和人脸,只觉前所未有的志得意满、前所未有的踌躇满志。

他终于带领司美琪,迎来了新的巅峰。他想,他终于赢得了理应获得的一切。

他这样,又怎么不是给中国人长脸?他的司美琪,成了全球最好的箱包企业的子公司。他们能学习最好的技术、最先进的管理流程。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做得更好、得到更多。

他会如愿以偿,站上中国商人的巅峰。

……

更加热情的音乐响起,许多人滑入舞池:美国人、澳洲人、中国人……有漂亮年轻的女职员,过来邀请老板们跳舞。查理斯和陈铮相视一笑,各自挽着舞伴,也加入舞池。这举动成功将现场气氛,再度掀向高~潮。

现在跳的是恰恰,两位老板竟跳得非常流畅奔放,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在快速扭动腰臀、舞动双臂时,陈铮的心仿佛也被现场这种热烈的气氛,塞得就要满溢。那个念头,再次模模糊糊闪过脑海里——但愿这段时光,永远也不会结束。美好得像梦一样的辉煌,永远也不会坠落。

他永远不会再回到那惨淡、愤怒、无望的谷底中去。

——

市场,永远会带给我们出乎意料的结果,甚至是自相矛盾的结果。没有任何研究市场的大师,能够彻底读懂和预测市场的走向。因为它由无数消费者组成,被数不清的因素干扰影响。

就譬如这段时间,与DG中国的业务火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网络上、全国范围内,对于DG中国的民族抵抗情绪,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许多大学社团联名抵制DG品牌;许多箱包行业在网络和媒体上大吐苦水,抗议DG对自己的倾轧和收购;一名又一名经济学家发表文章,痛斥外资对中国箱包行业的恶意占领……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厉致诚和宁惟恺的推波助澜。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卖得越火,反抗越强烈;

反抗越强烈,卖得反而更火。

两种极端的情况,同时在市场出现。没人能准确解释为什么。许多致力于维护民族品牌的学者们,只能望洋兴叹。

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现在的中国箱包市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气球,越吹越大,内部的暗涌气流越来越激烈。除了爱达集团,以及宁惟恺的沙鹰品牌,依旧坚强的保持着与DG分庭抗礼的趋势,业务规模逆市增长,其他箱包企业,全都感受到了同样巨大的压力——生存越来越艰难、未来越来越迷茫。

以及,在DG的收购利益诱惑,和保护民族品牌的强烈呼声中,越发举棋不定。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一落千丈的新宝瑞,以及它的两位掌门人——祝氏兄弟。

——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祝晗程和祝晗远两兄弟,坐在祝氏总部顶层的一间小会议室中,就司美琪的股权问题,再次秘密商议。两个人的神色,都是凝重而专注的。

所谓进退两难,大概就是指他们现在的境地。上一次卖出手中部位新宝瑞的股份,事后就被父亲一顿痛骂。但木已成舟,祝老头子也不能拿这两个儿子怎么办。

原本,他们是打算静观其变,伺机抬高价格,把手里剩下的股份卖给DG。他们原本就不打算留下新宝瑞。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没想到,舆论界对DG的反抗情绪会这么严重。许多媒体界、学者,竟像是盯着他们这些企业家。一旦有人卖出了自己的品牌和企业,立刻会遭致一顿铺天盖地的谩骂。

祝氏兄弟是世家出身,是很要面子的人。他们决不能让自己的声誉有这样的损失,也不能让手上的房地产和金融企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情况发展,也超出他们原本的预期和控制——他们不能再卖给DG了。

但随着DG业务越来越好,新宝瑞的业务也在逐步萎缩。他们又不能让这个公司烂在手里。所以他们现在最希望的,是寻求到一个中资的买家。至于对方会不会把新宝瑞再转卖给外资,那就不是他们的事了。如果要当民族罪人,让别人来当。他们只要钱。

现在,在接触了一些人之后,他们终于遇到了一个合适的买家。

是一名北京的商人,家中还有政府背景,与霖市许多国资企业也走得很近。这样一个人,他们了解过,跟宁惟恺是没有过任何交往和关系的。

所以他们放了心。明天一早,就会秘密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尽管价格比他们曾经期望的,低了不少。但在现在的情势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对方既然入股,自然是想趁低价抄底,获得新宝瑞的控股权。所以对方提出,还希望他们帮忙牵线,购买到祝老头子或者祝晗妤手中的股份。

这件事,祝氏兄弟自然是不敢马上跟父亲提的。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祝晗妤头上。今天到这里,就是要给深居简出的祝晗妤打电话,探探口风。

稍微斟酌商量了一番后,二哥祝晗程,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

祝晗妤最近这段时间,老忘了给手机充电,也经常不带手机。当二哥的电话打到家里座机时,她正好从外面回到家里,赤着脚就从玄关走过去。

正是夜里七八点钟,一室昏暗,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将树影映射得满屋斑驳。

宁惟恺显然还没回来。

祝晗妤有点恹恹的,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按下了免提键。

祝晗程清朗温和的嗓音传来:“晗妤,你在家啊?怎么没开手机?”

祝晗妤微滞了一下。

自从上次她自己做了决定,把股权委托给宁惟恺后,两个哥哥发了很大的火。所以她也很久没跟他们联系了。

此刻再听到哥哥的声音,她心头一软,万般委屈涌上来,轻声答:“二哥……”

祝晗程也沉默了一下,声音却放得更柔:“大哥也在边上。晗妤,你好多天没回大宅吃饭了。明天要不要过来?我和大哥都回来。”

祝晗妤轻咬下唇,她的声音甚至有点颤抖:“不了,哥,我明天要去义工社,下次好不好?”

“好。”两个哥哥齐声答道。这时大哥开口:“晗妤,我们是关心你,明白吗?”

“……明白。”

另一头,祝氏兄弟对视一眼,还是二哥开口:“晗妤,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把股份出售的事跟妹妹简单说了,也简明地讲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说:“晗妤,这些事你可能不太懂。新宝瑞已经不行了,与其捏在手里,不如换成现金。你可以再投资买点股票或者不动产。或者直接买我和大哥公司的股份也可以,给你最低廉的价格。这样绝对比拿着新宝瑞的股份要好。”他讲这话,虽说很有目的性,但的确也算是推心置腹、为妹妹的利益考虑。

祝晗妤也明白这一点,她闷了一会儿,说:“谢谢你,哥哥,可是我已经把股权委托给惟恺了。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

那头,祝氏兄弟又交换了个眼神。

一方面,他们听到了祝晗妤的语气松动,并没有像以前,一味维护宁惟恺;另一方面,也看到宁惟恺果然是现在的最大阻力。于是祝晗程再度开口,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跟她讲得更深。然而祝晗妤始终说要考虑,显得非常犹豫不定。

最后,大哥开口了。

“晗妤,这话我一直不想对你说。但我们做哥哥的,不能看你受人欺负伤害。”他语气挺冷地说,“宁惟恺在外面有了个情~妇,听说还带到办公室,每天进出。你为什么还要替他考虑……”

“哥!”

祝晗妤突然出声,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强硬地打断了他。

隔着电话,两个哥哥都能听到她因为情绪激动,而低低的喘息声。她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几乎是慌乱的、快速地说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会考虑。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咯噔”一声,电话挂断。

这头,祝氏兄弟对望一眼。静默片刻,祝二开口:“你觉得她会卖吗?”

祝大摇头:“不知道。顺其自然吧。”顿了顿又说:“别逼她了。”

而电话另一头,祝晗妤几乎是嫌恶般摁关了座机的免提键。然后她继续抱着双膝,茫然望着窗外静深的夜色,眼泪一滴一滴无声淌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响起缓缓的、熟悉的脚步声。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就看到宁惟恺从卧室走了出来。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家里,一直在卧室里睡觉。

此刻,他就穿着她曾经精心挑选的情侣睡衣,头发有点乱,拖鞋甚至都没穿。他那英俊的脸隐藏在一室阴暗里,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静静望着她。唯有他的双眼,平日里缀满笑意和光芒的修长双眼,此刻暗沉灼人。仿佛写满了很多复杂涌动的情绪。

她也呆呆地望着他。

“晗妤,我没有出轨。”他的声音又哑又轻,“今后,也永远不会出轨。”

——

同一个夜晚,厉致诚照旧从爱达下班,一个人回到居住的小区。

这是每天,小区里最热闹的时分。所有商铺都开着门,人和车辆进进出出。厉致诚一身黑色外套,慢慢踱着步,到了一家餐馆面前。

这一家的口味不错,以前他和林浅经常来这里打发晚餐。

虽然他沉默寡言、气度逼人,餐馆的经理跟他也熟了,殷勤地将他引到偏僻的一桌坐下,问:“还是炒两个菜,打包带走?”

厉致诚颔首:“谢谢。”

女经理忍不住又问:“您女朋友出差还没回来啊?”以前都是两个人一块儿来吃的,俊男靓女、亲密依偎,羡煞旁人。那时这位酷帅精英男的笑容也要多很多。

她提及林浅,厉致诚倒是露出一丝微笑。

“嗯,她还不知道回来。”他淡淡地答。

因为逼近年关,窗外已经有小孩在路边放着烟花,一簇一簇,煞是光芒耀眼。厉致诚手指轻扣茶杯,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时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饭菜提了过来,他付账接过,一个人又走出了喧嚣的餐厅,走回不远处的湖边别墅。

夜色中,树影婆娑,小径幽深。厉致诚一手提着外卖,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走到前院的葡萄架时,脚步一顿。

不知何时,葡萄藤已经爬满了一架,枝叶茂密、翠绿逼人。

厉致诚静默地看了一会儿,眼中缓缓浮现笑意。

明年夏天,大概就能吃到亲手种的果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林浅缠着他摘葡萄的画面。

“喂,我矮了一点啊。要不然才不指望你。”

“抱我起来摘……左边一点,嗳?别摸我腰啊,好痒……”

……

厉致诚垂下眼眸,敛去沉沉笑意,迈开长腿踏上门前的台阶。只是因为想起了她,一瞬间也就想起很多的她。

想起三个月前,她铁了心要去创业,娉婷站在他和林莫臣面前,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我要站到所有人面前,让他们印象深刻。我要让他们再也无法误解。我一定……要让他们看到。”

也想起她被人用鸡蛋砸中时,那满脸的污秽和凌乱。那时她的眼神并不慌乱,也不恐惧。她的眼中只写满了迷惘,迷惘得让他心头颤抖。

“等你发动大反攻的时候,我会回来。”她说。

如此负气,又如此情深意重。

……

那天他对她说得一点没错。更狼狈的是他。

以前他从不知道,思念会令一个男人的心如此狼狈。虽然这份狼狈不被任何人知晓,只在偶尔夜深人静时,抑或是坐在最吵闹紧张的会议现场时,突然就会想起了她。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那只是一份极淡的情思,却始终萦绕在男人心头,撩得人时常心浮气躁,窒闷于胸,却得不到她的纾解和慰藉。

然而正如对林浅说过的话,他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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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他是个很能忍耐的男人。

现在她要去追逐梦想和自我,他愿意暂时放任自由。

但一旦归来,他就会令她知道,她搅乱了多么深多么浑的一潭水。

她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征服和占有*,又打算怎么安抚?

——

推开门,却发觉玄关多了双鞋。客厅一角的落地灯开着,映出暗暗的光。沙发上多了个人,正拿起遥控,在开电视。

当然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顾延之将电视调到霖市经济频道,这才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

厉致诚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将手里的饭菜往桌上一放,在他身旁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延之的头发还微湿着,显然刚洗完澡:“今天早上。跟蒋垣拿了钥匙,直接来你这里睡觉。”慢悠悠瞥他一眼:“反正你现在是孤家寡人,女人也不稀罕回来。我这几天得避避风头,躲在‘跟我已经决裂的’厉致诚家里,最隐蔽最安全。”

厉致诚没搭理他的奚落,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几罐啤酒。递给他一罐,自己也打开一罐,慢慢喝着。

“都筹备好了?”他问。

顾延之点点头:“万事具备。明天开始,网络广告就会大面积投放。”

厉致诚就不多问了,举起啤酒跟他轻轻一碰:“辛苦。”

顾延之淡淡一笑,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淌入喉咙里,只觉得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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