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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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九点的时钟提示声响起。
苏飞惊喜地蹭的站起来:“RIP迟到了!”
Lina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微微一笑:“是,Reid迟到了。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苏飞:“啊?”
伏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说,卓老师哪怕迟到,也没有任何惩罚?”
Lina红唇勾起:“伏,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说话。事实上就算你们也迟到了,Reid恐怕也不会说什么。他并不是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众人:“……”
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Reid?
Lina一眼就看穿他们的心思,眨眨眼:“我说的是真的,人类总是不愿意相信真相。而且今天迟到更无所谓了,因为NTSB那边已经确认好,今晚我们就坐飞机去纽约,重启美航3157的案子。今天等你们在NTSB那边发来的调查许可书上签字后,就可以回家收拾行李了。”
众人:“……”
所以他们紧赶紧慢地跑来UAAG,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Lina把咖啡杯放到一边,柔笑道:“我去接个电话。”
伏城走到Lina的座位上,找到NTSB发来的调查许可书。他先签上自己的名字,再把许可书递给老约瑟夫。等到苏飞也签完字后,三人正商量去纽约要带哪些行李,只听一道急促的高跟鞋声从走廊外传来。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走廊出口。
高跟鞋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近。当Lina被泪水打湿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伏城微微一怔,他立即站起身。
Lina满眼是泪,看了他们一眼,又似乎承受不住,转身回到走廊。过了两秒,她颤抖着身体回到办公区。面庞早已是毫无血色的煞白,嘴唇不停发抖。伏城觉得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有人却快他一步。
老约瑟夫大步走上去,将泣不成声的Lina拥入怀中,抚按她因为抽泣而不断起伏的后背。“发生什么了,Lina,慢慢说,让我们来帮助你。”
苏飞突然灵光一闪,他惊骇道:“不会是RIP出事了吧?”
伏城身体一僵。
下一刻,一道拉长音调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蛤?”
众人倏地扭头看向来人。
卓大爷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不愉。他还没进门,就听到某个未成年诅咒自己,心情自然不会好。然而他一抬眼看见满脸泪痕的Lina,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走到Lina身边,语气低沉:“发生什么了?”
Lina身体颤抖,缓了好一阵,沙哑着嗓子道:“美航3157的案子能先不查了么。一个小时前,沙夫豪森发生了一起货机坠毁事故,我的……”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痛哭,老约瑟夫轻声安慰着Lina,等她又有了力气,她艰难地说道:“我的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在机上。”
***
沙夫豪森,位于瑞士的最北端。
沙夫豪森是个欧洲古典小镇,没有机场。想去沙夫豪森,得先飞去苏黎世,再坐车去沙夫豪森,甚至在飞去苏黎世的中途,还得转机。然而UAAG这次却是直飞苏黎世。
谁也不知道Lina的那位朋友是谁,但从她几乎崩溃的表现上来看,那绝对是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从伏城见到Lina的第一眼起,这位法国女郎脸上优雅迷人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她总是举止大方,处变不惊。
仿佛任何事只要交给她,她就一定能做到最好,还不会令你失望。
因为她是Lina。
Lina说完那句话后,卓桓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后,他们便抵达申城机场,坐上了前往苏黎世的专机。
从申城去苏黎世,需要十四个小时。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抵达苏黎世,他们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往沙夫豪森,接着是刻不容缓的工作。上了飞机,除了痛哭不已的Lina和低声安慰好友的卓桓,其他三人都沉沉睡去,补充睡眠。
飞机抵达俄罗斯上空时,Lina已经缓了过来。她看向自己的挚友,擦干泪水,露出苦涩的笑容:“真高兴这时候你在我身边,你还愿意帮助我,Reid。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了。到沙夫豪森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也不容得我再这样害怕下去。”
卓桓紧紧皱着眉毛:“如果有需要,我为你联系强森,让他带你去休息。这次的事情交给我。”
“不用,我可以继续工作。对了,这次你从麦飞调动专机的费用由我出了,UAAG这次的开支也由我承担。请不要告诉伏、苏飞和老约瑟夫。”
卓桓声音一沉:“Stephanie。”他喊了Lina的全名。
“不要拒绝,我的朋友,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你的生活已经那样了,这些费用对你来说也很头疼,就交给我吧。这世上最重要又最不重要的就是钱了,它是那样关键,如同天使;它有时又如同魔鬼。我愿意用一切去换取和魔鬼的交易,可他连给我交易的机会都没有。”
良久,卓桓:“好。”
安静的机舱里,没人注意到,伏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背对着卓桓和Lina,目光平静地看着飞机的舱壁。
身后,卓桓和Lina不再说话,伏城却始终睁着眼,不曾入睡。
你的情况我是知道的……
你的生活已经那样了……
这些费用对你来说也很头疼……
这些费用对你来说,也很头疼。
对你来说,也很头疼……
卓桓?
***
十四个小时后,五人抵达苏黎世国际机场。
早在飞机上,Lina就恢复理智。她擦干净泪水,继续工作。一下飞机,众人就坐上Lina联系好的专车。仅五十公里的路程,只花了一个小时,众人便看到了如同白练一般悠长绵延的莱茵河。
坐在镶嵌有“Comte”家族族徽的加长版劳斯莱斯上,Lina对关心自己的苏飞和老约瑟夫说:“不用担心我,真的,我已经可以继续工作了。谢谢你们,我的朋友。而且或许不一定是噩耗,我接到电话说只是说飞机坠毁,并没有人员丧生。两位飞行员都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治疗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医院门口。
伏城下了车,他站在医院门前,忽然愣住。神色平静地环顾四周,看着角落里站着的两个记者模样的男人,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苏飞回头道:“伏哥,快来啊,怎么站着不动了。”
伏城点点头,跟了上去。
五人走进医院,Lina快步走到咨询台,用德语迅速地说明身份后,一位站在旁边的医生惊讶地看她。“你就是玛莎航空飞行员的亲属?”
Lina紧了紧手指:“我是副机长的朋友。”
医生想了想:“副机长,是棕色头发还是金色头发的?”
Lina:“金色的。”
医生叹气道:“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朋友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去世了。棕色头发的机长还在ICU病房,不过情况也不容乐观。”
伏城刷的转头,看向Lina。
医院明亮的灯光下,只见这位金发女郎的脸色倏地惨白。许久,她嘴唇动了动,用德语说道:“能请您带我们去停尸房吗?”
五人跟在医生的身后,来到医院负一层的停尸房门前。
在亲属认领前,死者的尸体都是单独一间停放,等待家人领走。透过门上的玻璃,伏城看到一张冷冰冰的铁板床。白色的布无声地遮掩在上面,万物寂静,宁静得好像微风拂过的湖泊。
“您的朋友就在里面。”
卓桓抬步走上前,推开大门。他让苏飞和老约瑟夫留在屋外,自己和伏城陪着Lina进去。
只有五步的距离,却无比漫长。
卓桓走到铁板床边:“我掀开了。”
Lina静静点头。
男人的手拉着白布的顶端缓缓掀开,沾着血的金色头发是第一个映入眼帘的。
细碎的金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被血污打湿,粘黏成一团。发梢有被烧焦的痕迹,伏城看到那火焰的焦痕,心中涌起了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当卓桓将白布掀开到脸庞时,他的动作顿了顿,Lina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卓桓拥住了自己的好友。
Lina痛哭着:“是杰拉尔,是他。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铁板床上,一个只有二十多岁模样的金发年轻人安详地闭着双眼,永远地沉睡了。他应该长了一张乖巧白净的脸,笑起来时有两个酒窝,这样很讨女孩子喜欢。之所以说是应当,是因为烈火几乎吞噬了这整张脸。斑驳可怖的烧伤夺走了他的双眼和鼻梁,只留下两个深红色的血洞和满脸沟壑般的伤痕。
唯一没被大火摧毁的是半边嘴唇和那嘴边一点小小的酒窝印痕。
应该是很喜欢笑,才能在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留下这样深的痕迹,哪怕身体僵硬、再没了温度,也不会消失。
Lina哭得几欲昏厥,卓桓将她交给老约瑟夫,他们两人和苏飞先去酒店安置下来。
卓桓拉住转身欲走的医生,问道:“他叫什么?”
医生回忆很久:“哦对!特吕弗,杰拉尔·特吕弗。”
卓桓的神色倏地沉了下去。
医生走后,卓桓快速地对伏城说:“立刻封锁消息,不让媒体靠近。我联系人,把他的遗体从这家医院运走。”
伏城察觉出一丝不对,但他还是先说出自己刚才看到的事实:“一般空难发生后,都会有很多记者蜂拥而上,报道新闻。但是卓老师,我在这家医院的门口只看到了两三个医生。可能因为这里是沙夫豪森,有些偏僻,不像苏黎世那样是座大城市,消息传播不快。也可能因为坠毁的是一架货机,机上只有两个飞行员,且直到一个小时前才发生死亡。”
现代媒体追求的本质,是猎奇。
唯有大新闻才能引发轰动。
或许他们在十几个小时前空难刚发生时已经报道了这起事故,所以十几个小时后,他们便转移了视线,再去报道现在在苏黎世发生的轰轰烈烈的环保游行活动。
卓桓低声咒骂了一句:“如果出事的不是Lina的朋友,她一定早就想到这点,而不是直到我意识到,才发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