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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叮当乱响,廊下侍立的宫女攥紧手中铜灯,烛火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李承乾轮椅碾过枯叶的"沙沙"声里,房遗爱喉结滚动,后颈的冷汗浸湿了交领。

"卢护是家母的族侄。"

房遗爱突然拔高声调,袖中手指掐进掌心,"族里让我来送...送他一程。"

话音未落,西北角竹林里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撞碎满院白幡。

李承乾抚着轮椅扶手上的螭龙纹,指腹擦过第三根龙须处的缺口——那是三个月前坠马时磕的。

"原来梁国夫人与范阳卢氏还有这层渊源。"

他忽然轻笑,惊得卢承庆手中祭文簌簌作响,"倒是孤疏忽了,该给卢侍郎赔个不是。"

卢承庆刚要躬身,忽见太子袖口滑出半截靛蓝绢帕,帕角绣着鎏金小篆的"吴"字。

这是三日前吴王府夜宴时,歌姬呈上的冰裂纹瓷瓶里裹着的物件。

"殿下!"

秦怀道突然按住腰间横刀。东南角灵堂的素缟无风自动,十二连枝灯架上,第三盏白烛"噗"地熄灭。

戴至德与刘仁实对视一眼,袖中暗器已扣在指尖。

李承乾恍若未觉,轮椅径直碾过那方青砖。

砖缝里渗出暗红——昨夜大理寺的人在这挖出三坛西域葡萄酒,坛底沉着半块鎏金腰牌,正是吴王府典军所佩。

"听说吴王新得了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摹本?"

李承乾忽然转头,看着灵柩前那尊错金博山炉。

炉中沉香灰突然炸开星火,映得他眉眼森然:"前日孤在弘文馆见到真迹,倒是比摹本多出半阙题跋。"

房遗爱瞳孔骤缩。

那题跋是他亲手仿的,用的是吴王府特供的松烟墨,墨里掺着南海砗磲粉,在烛火下会泛出贝壳光泽。

昨夜本该随真迹焚毁的残卷,此刻竟出现在...

"殿下说笑了。"

房遗爱扯动嘴角,袖中骨节爆响,"摹本终究是摹本,怎敢与真迹相较?"

他说着往灵柩右侧挪了半步,靴跟重重磕在莲花砖雕上。

地下密室中,正在誊抄往来信件的死士笔尖一顿,墨汁在"五月丙寅,遣卢护往东宫"的字迹上泅开污渍。

灵堂外忽然传来马嘶,李茂疾步进来,玄色披风上沾着草屑:"禀殿下,万年县在卢护别院搜出高丽商队的通关文牒,盖的是...是..."

他迟疑地望向房遗爱。

"是吴王府的印鉴?"

李承乾轮椅碾过满地纸钱,惊起供桌下蜷缩的狸花猫。

那畜生炸着毛窜上房梁,撞得"忠孝传家"的匾额微微倾斜。

"贞观十一年..."

李承乾指尖划过楠木棺椁,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卢护跪呈兵符时,甲胄上沾着的燕山雪粒。

棺椁右侧的铜雀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挽联上"丹心照日月"的朱砂越发猩红。

卢承庆捧着诗笺的手在抖。

纸是澄心堂特供的云纹笺,右下角却沾着星点胭脂——昨夜平康坊最红的歌姬,就是用这盒波斯螺子黛,在吴王别院的窗棂上画了只玄鸟。

"范阳卢氏英才众——"

他刚念出头一句,灵堂外的老槐树上突然惊起群鸦。

秦怀道拇指顶开刀镡三寸,瞥见树影里闪过半截玄色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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