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别离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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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有多长?
佛家说芥子须弥,刹那永恒,本是一般的,可是那一息的光阴,又是怎样的一个瞬间呢?
那一双眼眸,深深望了鬼厉一眼,看着他挣扎在泥泞之中,口吐鲜血,呼喊着师父二字。
赤焰的光芒如火焰般熊熊燃烧!
映在了他的眼中。
那一个瞬间,能有多长?
田不易猛然甩头,似用尽全身力量,找到了陆雪琪的所在,深深看去。
电闪雷鸣!
风雨正在狂啸!
天琊神剑绽放着淡淡蓝色光芒,伫立于风雨之中。
陆雪琪的视线,在那一刻,与田不易相触!
如轰隆,如电闪,如狂风,如巨涛,她分明看到,那汹涌如巨浪般的东西正在那双眼睛里,死死盯着她,似有无尽之意,最终只化作了无声!
下一刻,陆雪琪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连她的唇,都变得几乎透明起来。
惊雷掠过,道玄真人身子轻轻一颤,迷茫之色消散了,几乎是在同时,诛仙古剑之上的诡异光辉重新亮了起来。
大地之上,风雨仍在呼啸着。田不易的眼睛,已经再一次地,被凡庸的黑气而掩盖。
他的脚步,重重踏在泥泞之中,溅起的肮脏的水花四散而去,一步一步,向着原来的目标走去。
杀气森森!
森森杀意!
“田,田师叔……”陆雪琪不知为何,话声变得艰涩无比,隐隐带着一丝凄苦,道:“你别过来,求你别过来了……”
鬼厉撑起了自己的胳膊,抬头望去,只是身子刚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再次摔倒在泥泞之中,泥浆溅满了他的脸庞,可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
他只是拼命抬头,望着那死而复生的师父,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赤焰熊熊燃烧着,不知焚烧着谁的灵魂血脉。
风雨中,田不易走近了。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微微发抖,面色仿佛白得透明了一般。
“田师叔……站住啊,站住啊!”
回答她的,是赤焰仙剑。
炙热的火焰当头劈下,瞬间在三尺之内的雨水尽数蒸发干净。田不易被责神秘异术控制之后,一身道行功力,似乎不退反进。
陆雪琪勉强抬起天琊一挡,“铮”的一声锐响,她连人带剑被一股巨力打得飘了出去,从鬼厉的身前像断线的风筝般直落下去,落到了田不易的身后。
师徒之间,再没有了阻隔。
田不易停下了脚步,赤焰缓缓举起。鬼厉虽然无力地躺在地上,但一双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盯着田不易。只是田不易面是尽是黑色之气,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风雨萧萧,天地凄然。
霍然,田不易一声大吼,赤焰瞬间光华大盛,当头向着鬼厉劈了下去。鬼厉没有躲避,事实上也躲避不开,他的嘴微微张着,不知是不是在呼喊着什么,只是那一点声音,全部都淹没在了赤焰带起的炙热狂风中。
“轰!”苍穹之上,再度惊雷!
人间被一道闪电赫然刺穿,那瞬间照亮了这黑暗的天地。
田不易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赤焰停在了离鬼厉头颅仅仅一尺的上方。鬼厉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的,那炙热的火焰即将将自己焚烧殆尽。
但是没有!
田不易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赤焰的光华火焰,也悄悄地,一点一点隐去。在田不易的身躯之上,从他的心脏之处,透出了一段剑尖。
闪烁着淡蓝色光辉,瑞气蒸腾不止的天琊神剑,再一次贯穿了田不易的身躯和心脏。
风雨如刀,敲打在田不易身后的那个人影身上,凌乱的秀发贴着肌肤,无数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她面如死灰,全身发抖。
“轰隆!”
刹那之间,天际苍穹连续三个惊雷,竟都是炸响在道玄真人身侧左右,道玄真人身躯大震,突然间整个身子竟是蜷缩了起来,面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仰天狂叫一声,竟是化作一道黑光,如电一般疾速飞驰,离开了这里。
大地之上,鬼厉再一次呆住了,他怔怔地望着师父胸口,那透胸而出的一段剑尖。
没有血,一滴血也没有!
“当!”赤焰完全失去了光芒,如废铜烂铁一般掉落在了地上。鬼厉的眼角肌肉抽搐了一下,身子微微发抖。
随后,田不易双膝一软,慢慢地跪倒在了泥泞中,就在鬼厉身前。他面上的黑气正迅速地散去,但仍有淡淡一层笼罩其上,缠绵不去。
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起来,但是她并没有犹豫,只是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天琊神剑上的淡蓝色霞光瑞气两了起来,以本身固有的千年祥瑞正气,从田不易体内一点一滴散发了出来,将那黑气驱散的同时,也同时将田不易胸口的伤处,扩大了十倍不止。
“呃啊……”鬼厉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如绝望的野兽,泪流满面。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他重创之身,竟鱼跃般飞了起来,扑在了田不易的身上,将他拖离了天琊,而天琊也正好驱散了最后一丝的诡异黑气。
田不易那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了风雨之中。
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不知是不是一直就没有闭上过。
然后,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对着鬼厉,笑了笑。
站在他身后的陆雪琪,像是用尽了身体内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泥泞之中。
鬼厉只看了一眼田不易胸口,心中便已知道,这位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恩师,已然是走到了生命尽头,再也无法挽救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嘶声喊叫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次,他却是对着陆雪琪,他的身子在地上泥泞中挣扎着,想要爬过去质问她。
可是一双颤抖的手,拦住了他,这只手无力而脆弱,但鬼厉顿时便被他拉了回来。鬼厉喘着气,嘴唇发抖,嘶哑着声音,道:“师父,师父……”
田不易望着他,气若游丝,像是拼命凝聚着这具残躯中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对鬼厉道:“不……不怪……她,不怪……她!”
鬼厉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田不易的手掌,那手心之中传来的,只有冰冷之意。
他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在这风雨之夜,嚎啕不已,口中只能发出那仅有的两个字:
“师父……师父……”
田不易凝视着他,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声音渐渐变得低沉:“老七……”
“师父,我在,我在。”鬼厉拼命凑近了田不易,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田不易的手掌之上。
“我死之后,你……你将我的尸身……带回大竹……峰,交给你……你师娘……”
鬼厉拼命点头,面上肌肉扭曲,身子颤抖不已。田不易在他注视之下,喘息声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你要……劝她,不要……伤心……莫做……傻……事啊,啊……”
最后一声,田不易突然提高了声调,随后戛然而止,而握在鬼厉手中的那只手掌,瞬间垂了下去。
鬼厉呆住了,一直发抖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僵在了原地。
萧瑟寒冷的风雨,原来竟是如此刺骨冰寒,直寒入了深心魂魄里。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弟低低地,唤了一声:“师父……”
随后,他眼前一黑,昏倒在了田不易尸身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