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红拂夜奔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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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情不自禁地抬头望了一眼面前这栋楼,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活人从上面跳下来会是什么结果。他仍站在台阶上,想到脚下的台阶可能曾被鲜血洗刷过,就觉得一阵心慌。
他忍不住伸手抓萧泽的衣角,像是求助:“哥……”
萧泽从没见过立春,也没见过那两晚来书店的男人,此时听见对方已经去世的消息难免震惊。他握住林予的手腕,但始终看着刘主任,冷静地说:“那你先忙,晚上咱们喝一杯。”
一路下台阶、走出国土局的大门、过马路,直到吉普车跟前,萧泽一直握着林予的手腕。他感觉得到林予在发抖,虽然似有似无。
“哥,我难受。”林予的一双眼睛透着呆滞,目光飘忽不定,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他最后抬头对上萧泽的眼睛,才终于安定下来,“第一次是立冬陪着小花奶奶,第二次是立春,晚上的人不知道是立冬还是立春。但是现在确定立春已经死了,那之前的人都是立冬?”
萧泽被他绕得头疼,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副驾驶:“先找住的地方,别絮叨了。”说完见他像霜打的茄子那么蔫儿,于是车门关上前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发。
开车在县城里找了家酒店,林予打进门后就蜷腿窝在沙发上愣神,怎么也捋不清楚。因为哪种思路都有难以解开的疑点。
萧泽本来只是闲着无聊陪孩子玩儿,结果忽然碰上了死人,这下也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刘主任谈起立春时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提起陈风时的王老师。
“林予,别闷头琢磨了。”萧泽坐在茶几上,正对着窝在沙发上啃指甲的林予,“你把这件事详细地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想。”
林予把沾了口水的手指放下,回忆着说:“小花奶奶两次来算命的事你已经知道了,那我讲在书店发生的事。立冬和小花奶奶第一次去算命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了那个男人来书店,但是他没理我,转一圈就走了。第二次是妖娆哥来的那晚,我又看见他,还跟他说话,但是他逃跑了。”
萧泽说:“立春已经死了,那个人只能是立冬。小花奶奶应该还不知情,第二次去算命的立春应该也是立冬假扮的,估计是怕老太太伤心。”
林予反驳道:“可如果是立冬假扮的立春,第一晚就有不在场证明,小花奶奶说他那晚一直在家。而且既然都见过我了,没道理看见我像不认识一样,还落荒而逃。”
萧泽也疑惑起来:“确定?”
“确定。”林予心烦地捂住脸搓了搓,“第一次我就算出来他们家里出事了,第二次给立冬看面相,又算出来兄弟出事,说明我根本没错。”
他从手指的缝隙间看萧泽:“哥,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泽也看他:“说。”
“或许,”林予小声说,“去书店的,是立春。”
萧泽皱眉:“别扯淡,立春都死了,去的是鬼啊?”
这话说完,林予没应,只静静地盯着对方。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当每条路都走不通,只剩一条幽幽小径,那多不愿相信,也只能试着走一走。
萧泽忍不住伸手掐住林予的脸蛋儿:“你他妈上过学没有?传播封建迷信就算了,还想得出遇见鬼这种破招儿?你要是中邪了,我给你把邪性打出来。”
林予急忙捂脸:“疼!疼!你又没见过鬼,怎么知道没有啊。我身怀百技其中一技就是‘天眼’,我不是凡人……”
“我看你够烦人了。”萧泽头一回听说什么狗屁天眼,“你他妈不是凡人难道是二郎神?”
林予被呲儿了一通,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完全没底。他潇洒了十七年,看过风水掌过大运,说和过天蝎座和狮子座,见过家破人亡的落魄老头,也遇过中了彩票的半吊子,真的没见过鬼。
鬼耶,说出来谁他妈相信啊。
“哥,那咱们怎么办啊?”林予叹口气,像软骨动物一样歪倒,“我本来想弄清楚以后找小花奶奶说清楚,证明我没算错,可是现在这情况……还是算了吧。”
萧泽看了眼手表:“晚上和刘主任吃饭,跟他打听打听,明天去立春住的地方找找,问问街坊四邻他们家的情况。”
“嗯。”林予又骨碌起来,前倾一些看着萧泽,“哥,你再摸一下我的头。”
萧泽不动:“为什么?”
“那我就静心了,我睡一觉。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心里特别慌,上车以后你摸了我一下就好了。”林予倾斜得更加厉害,把脑袋伸到了萧泽的胸前,“哥,摸摸我后脑勺。”
萧泽见过伸手主动邀握的,也见过靠近索吻的,头一回见杵着颗脑袋让别人摸的。他盯着林予的发旋,盯了片刻又移开目光,把人一推站起身:“要摸自己摸,没那个工夫。”
林予仰靠在沙发背上,目送萧泽的背影进了里间,久久还没反应过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说这人真是温情不了三分钟。
在酒店消磨了一下午,晚上去和刘主任见了面。偌大的包间就他们三个人,转盘上摆了一圈菜,什么帝王蟹,大龙虾,看得林予直长见识。
“萧队,来,我先敬你。”刘主任给萧泽倒了酒,按照中国的酒桌文化,这种非亲非友的局,得先客套寒暄,再回忆下上次见面,然后才能说到重点。
林予拆了只大龙虾,他计划先吃到重点再停下。
谁知萧泽不按常理出牌,干掉一盅酒后直接问:“立春的事儿是什么情况,怎么还跑到单位寻死?”
刘主任没立刻回答,先反问:“萧队,你和他有交情?”
“没有,有的话不会连他没了都不知道。”萧泽省去了客套,于是主动给对方把酒倒满,“研究院跟外面的公司合作搞过项目,认识立春的双胞胎哥哥。他哥人不错,经常提起他,这次过来就顺便想一起吃顿饭,随便聊聊。”
林予忍不住侧目,没想到萧泽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真实度看上去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他心中崇拜,夹了一筷子龙虾肉放到了萧泽的碟子里。
刘主任既然知道了萧泽和立春见都没见过,那就直接默认二人“零交情”。所谓“零交情”,就是有困难犯不上帮忙,但出事儿能听个热闹。
他自然也知道了该把话说到什么程度:“其实具体什么事儿我也不太清楚,他不是调去整治中心了么,没怎么见过。”
“调走之前倒是打过照面,毕竟都在一栋楼里。”刘主任兴趣缺缺,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不过他原来在技术岗也是挺闷的一个人,没什么朋友,攒着劲干活谁也注意不到。这种人太死性,在这样的单位混不开。”
萧泽点点头:“费力不讨好,没一副活络心思是差点事儿。”
他嘴上附和,心里却觉得真他妈可笑。攒着劲干活的谁也不在意,溜须拍马上蹿下跳的是不是反而比较瞩目?
他们研究院也有老实本分不爱言语的闷棍,也有心眼多八面玲珑的猴精。他对这两类人原则上一视同仁,但有个前提,本职工作必须做好。
刘主任拍马屁:“萧队,我们这儿是小地方,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传输点经验嘛。都知道你在研究院出了名的治下有方,我们自打出了这档子事儿,都郁闷坏了。”
萧泽夹起那口龙虾肉吃了,又灌了口苦辣的白酒,要不是桌布厚实,杯底磕下来绝对有不小的动静。
他敷衍道:“你们的讲究太多,各科之间派系分明,我这儿简单,干得好就干,干不好滚蛋。专家教授塞关系户都困难,所以咱们基准不一样,我的经验对你们来说没用。”
刘主任马上笑笑:“我们天高皇帝远,没那么正。”
萧泽不想再兜圈子,又把话题拐回去:“那立春调走后升了没有?”
“调走以后等于从基层开始,接触的都是施工单位什么的。”刘主任摇摇头,表示强烈的否定,“他升不了,原先部门就他一个是考进来的,关系户都排着队呢,哪轮得到他。”
“他岁数也不小了吧,熬了几年都不行?”
“几年?萧队,您太不体察民情了,现在劳务工都是有关系的,劳务工等着转正,正式工等着升迁。他这种农村出来什么都没有的,打折买套单位宿舍就偷着乐去吧。”
林予忽然就想起了萧泽那次讲的故事,可故事的主人公离开去了大城市,立春却坚守着。那立春的结局和他的决定会有关吗?
萧泽估计也想到了,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们去各部门找他的时候都说不认识,是不是挺顾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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