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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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离去,转身瞥见一人经过。
街上的人影屈指可数,虽然昏黑,但那身形、高度,他一眼就认得出来。“……张唯仁。”他念道,张唯仁已经回来了?那计策是否可行?
容落云登时掉头,冲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走出十来步,环顾四周有无探子。罢了,他飞檐走壁,用八方游总没错的。
一路飞到将军府,只见门口站满侍卫,大门紧紧地闭着。
他若光明正大地进去,太招摇,传到朝暮楼要气死姐姐。这般想着,便骑在墙头上没落地,悠悠然飞向了主苑。
容落云停在正屋屋顶,乌漆墨黑的,撑着伞坐在屋脊上。他动耳一听,杜铮的声音,似乎说的是“当心着凉”。
然后闻得沉稳脚步,不看也知是霍临风出来了。
虽然不看也知……但怎能忍住不看。
容落云偷偷望去,见那人穿着寝衣,披着一件长长的外袍,趁着雨不大,缓步走到院中站定。他不禁琢磨,无星无月,站在院子里做甚?
这时,霍临风抬起手,微微低头。
一串哀沉的调子泄出,穿梁绕柱,似一只孤鸿飞向了远方。
容落云心头惊讶,这是笛声?但比笛声厚重。他隐约记起来,霍临风说过有一只鹰骨笛,莫非这就是?
是的话,为何曲调如此凄婉?
霍临风独立细雨之中,袍角轻摆,缓缓吹奏口中的曲子。每逢发生战事,他总要吹一吹,希望身在江南也能安慰战死将士的孤魂。
良久,一曲毕,薄唇离开音孔。
霍临风道:“吹完了,下来罢。”
容落云握紧伞柄,那人始终背对他,后脑勺长眼不成?他坐着不动,霍临风再道:“瓦片沾着雨水,仔细又湿了屁股。”
好一个“又”字,容落云飞身翻下,滋事儿一般撩人家的袍子。他不满意地说:“我明明用了锁息诀。”
霍临风这才转身:“未达十层,我都听得见。”他扯回袍子披好,睨着眼睛看伞,“原来去朝暮楼,就是换一把更难看的。”
容落云反驳:“怎的难看,这叫黄莺抱月……只是‘抱月’有点耳熟。”
霍临风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个差点收房的丫头,叫抱月。”说罢见对方色变,明白了,看来是不当讲。
他岔开话题:“为何漏夜前来?”
容落云坦言看见张唯仁,便想问问情形如何我。霍临风笑得无奈,看来以后要让张唯仁蒙面,不然总被这人碰上。
他说:“信已送去,我爹会上奏催促军饷。”倘若上奏仍无用,他的兄长、镇边大将军霍惊海,便披着御赐征袍到长安去,亲自向朝廷讨要。
如此的话,说明计策顺利进行,容落云迟疑道:“为何觉得你心事重重?”
霍临风答:“计策顺利,情况却始料未及。”他本欲隐瞒,奈何对方特意潜来,并明刀明枪地问他,“塞北的战事根本无需夸张,军饷不足,将士苦撑了数月。”
“连我爹也……”他停了停。
容落云问:“你爹怎的了?”
“我爹遇袭,不幸中了一箭。”霍临风说,“你,听来觉得痛快吗?”
容落云眼眸忽暗,姐姐说得没错,他们迟早会到形如陌路、反目成仇的那一步。此时霍钊受伤,分歧与猜疑便纷至杳来。
他不觉痛快,霍钊受伤说明敌军的强悍,将士的伤亡、百姓的危险也就增大。他走近些,捉住霍临风的袍子,没有撩动,而是为其轻轻拢紧。
“恶战持续到年后才结束,对方一年之内再次起兵?”他甚是意外。
霍临风道:“莫贺鲁死后,突厥亲王阿扎泰即位,与钦察部族联姻,兵力得到补充。”而我军还在休整阶段,频繁交战实在疲惫。
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粮饷拖欠无异于雪上加霜。
霍临风将情况告知,见容落云沉着脸,才发觉自己太过严肃。他从拢紧的袍中探出手,一手揽人,一手夺过纸伞压低些。
“这般情形,皇上拖不得了。”他刚“吓唬”了人,这又来哄,“等军饷充足,塞北的精兵定能把蛮子杀得片甲不留。”
容落云问:“当真?”
霍临风逗对方:“总不能少个我,连胜仗也打不了罢?”
容落云松一口气,嘴角还未漾起来,腰腹被什么物件儿戳中。他低头一瞧,是霍临风拿着鹰骨笛欺负人,夺过来,果然只有巴掌大。
他问,那会儿吹的曲子叫什么?
霍临风说,叫做《望归》。
但霍临风没说完,那首曲子是吹给死人听的,归魂复骨,最后再道别一次。他拥住容落云,打着商量,操着寻常的语气。
“我教你吹罢,哪日我总不归来,你就吹着它唤我。”
容落云有些懵懂,却也觉出端倪:“我不吹,我去寻你。”
霍临风道:“寻不到的话,你再吹。”
容落云执拗地说:“做梦,真有那一日,我马上找个别的俊哥儿。”
霍临风笑起来:“……好。”
“……好什么好!”容落云妥协,“我吹就是了,那你说到做到,一定要出现。”
霍临风点点头:“若有北风来,便是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