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宋妙不忙答话,反而先问了一句,道:“上元节妇孺被拐一案告破,吕茂已经在滑州落了网,此事早早就报送回京,巡检可有听闻?”

辛奉立刻露出笑来,道:“听说了!我原本手下那几个人一得了消息,立时悄悄来告诉给我了!狗贼!该!该啊!!”

他咧着嘴,急忙又道:“他们就听得一句两句的,不晓得具体情况,只知道是小娘子你立了功,又听说正言设伏捉了人——却不知那吕茂恁的奸猾,你们是怎的抓的??”

辛奉从头到尾跟进此案,本是主办之一,手下自然也参与其中。

眼下案子已经办得七七八八,苦主也陆续回家,消息早慢慢传出来,他却不知其中具体经过。

要是说因为重伤在家,衙门不好拿差事来麻烦他,其人手下却是一直在岗的,竟然也被排挤在外。

要知道吕茂一案牵连如此之大,前头那许多辛苦付出,这会终于到了摘果子时候,不在其中,可就不能分功了。

宋妙同京都府衙一众巡检、差官颇多交集,吃饭时候,没少听他们抱怨上官偏心,把那些容易告破,好显露功劳的大案、要案,就都给心腹,破不了,或是出不了功劳的案子同琐碎事,就交给下头没有根脚的。

这个上官说的自然是秦解,但又不是单指秦解一人。

他们虽然抱怨,说到最后,也只能酸言酸语,别无他法。

当差当久了,自然明白当官的都想提携自己人——胳膊肘不往内拐,将来谁人为自己做事,在自己后头站队?

宋妙心中已是猜到几分,便也没有多问,只把自己怎么偶然发现那吕茂特征,又如何告诉韩砺,对方当即上报,最后如何借由当地药商并行商项元,最后遭遇诸多波折,终于逮捕案犯的经过说了。

这过程实在跌宕起伏,哪怕她只是平铺直述,并未渲染任何,也听得辛奉并杜氏两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直至得知吕茂最后说出那样一番狂言,一投河,却被连人带网拖曳出来,又听韩砺同人说,如此一番安排,全是因为京都府衙一位故人以身受苦,所得经验给的启发,辛奉眼睛都红了。

他激动得几乎全身发抖,用力拍着桌子,大声道:“好!好啊!哈哈!!这贼厮!俺老辛这腿断得不冤!!”

宋妙笑道:“不只韩公子那一头,要不是巡检从前功夫做得细,把那吕茂许多出身背景,形容特征都查得清清楚楚,我也不能发现那‘芮福生’不对劲,从而揪出此人。”

“哎!哎!还是你的功劳大!许多人都晓得他样貌,也知道特点,那孔复扬还把这案子从头跟到尾,他就在边上,不也没发现?通缉文书各处州县都张榜贴文了,吕茂在滑州住了小两个月,遇到过多少人?还跟衙门打过交道,结果全无人知晓——全靠你!全靠你!”

“这案子应当你是头功,喊正言给你请功,你又不占衙门功劳,上官不会拦着的!”

辛奉絮絮叨叨,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不住给宋妙盘算,道:“多要银钱,衙门若要给什么贴榜嘉奖却不用要,这样名声不好要,毕竟大拐首,手下鱼龙混杂,一时半会指定抓不完的,你不要给当成靶子了——咱们就要钱!千万别面皮薄!”

杜氏听得眼圈发红,一面试泪,一面忍不住问道:“好娘子,眼下那拐头子落了网,我们老辛从前出了许多力气,还受了重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且帮着提一提,看看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辛奉打断,道:“唉,你这婆娘瞎出什么馊主意呢!”

又道:“小宋同正言两个都不是衙门的人,跟谁提?提什么啊?”

“老早跟你说了,这回不怪旁人,只怪我自己没本事!”

杜氏也犟起了脖子,道:“若不是那秦纵,你能受这样伤,能给那贼头跑了??他仗着自己是秦判官家里……”

“唉,得了,得了,人不是都已经上门认了许多回错,也送了恁多礼,又愿意出药费……”

“我稀罕他那点药费,那点礼??我稀罕的是你一个囫囵人!你伤成这样,一躺就是两个月,不晓得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老了怎么办?辛辛苦苦许多年,一点好处没落到,眼下又给降了职!”

“家里穷点也就穷点,我跟着你好日子也没过过几天,整日提心吊胆的,早苦惯了,家里几个小的怎么办?难道也跟着一起苦??日后老大不用娶亲?下头两个不用嫁妆??”

“你这样一个好面的人,等回了衙门……”

不知哪一句话触动了杜氏,她越说声音越大,眼泪不住流。

辛奉一时手足无措,从袖子里掏出皱巴巴一方帕子来,正要给妻子擦,忽的想起什么,抬眼一看边上宋妙,手又顿住,把那帕子送到杜氏手里,小声道:“唉,宋小娘子还在呢!”

他从前中气十足时候,哪怕努力压低嗓子,动静依旧很大,此刻声音却有气无力的,叫杜氏听得心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自然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丈夫面子,便接了那帕子,正要用,闻得汗臭,瞪了辛奉一眼,拿袖子狠擦了几把眼泪,起身却对着宋妙道:“我去给小娘子取水来。”

她口中说着,匆匆往外走去。

剩得辛奉一人,看着妻子出门背影,叹一口气,方才对着宋妙道:“你别往心里去——从前我总是回家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一心觉得自己最厉害,你嫂子就当了真。”

“眼下伤了,又降了职,我在家躺了这两个月,已是有些想转了,或是人自有命,富贵在天,我再如何做事,也比不过旁人,反而落得这样结果,自己倒也罢了,可惜家小同手下人跟着受累。”

宋妙闻言,只好沉默。

辛奉道:“若是正言问起,你就说我都好,我原还怪那秦纵,只是他时时来赔罪,旁人也劝我,我也想通了,不好同他计较置气,本就不是一样人,不能比——我若看不开,自己面子挣了,家里怎的办?难道自己出这许多药费?”

“至少他还是个有良心的,况且秦判官还在背后站着呢……”

谁能料到辛奉从前多么意气风发,宁折不弯的一个人,眼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宋妙听得难受,又听门口动静,抬头一看,却是杜氏躲在门外。

她一手端着海碗,一手却半侧过身,正在拭泪。

宋妙坐直了身子,道:“我正为这事来的,韩公子托我捎两句话,只说巡检这两月受苦了,只盼你好生将养,别落下什么病根,又说你若信得过他,见了我来,就再等一等——左右许多日子都等了。”

辛奉苦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他,只再等又能如何?职已经降了,将来回去,手下连个使唤人都凑不够两个,我又拖伤带病的,从前一个整人都难立功,立了功也不能升职,这会子三残五弱的,更别想有什么日后。”

宋妙没有立刻说话。

她等了五六息,因不见杜氏进来,便刻意将声音扬高了两分,道:“旁人说话,我也会想是不是说一说,只是为了来做安慰,叫巡检宽心,但韩公子素来不同,总是做十分事,说五分话,他既然敢叫我来传这样话,想必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不中的,不中的。”辛奉不住摇头,“旁的事,我自是再没有信不过正言的,可今次当真不一样。”

“我在衙门里头也算是个老公人了,嘴上虽是不服气,心里也晓得今次是当真做错了事,小秦再如何错,毕竟我才带他的,又是案子头首,跑了吕茂,我不担责,谁人担责?”

门口处,杜氏再忍不住,三步两步进得门来,反驳道:“眼下人都捉住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