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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洗漱一番,正要回屋,就见一人坐在院子里,等她过来,立刻站了起来——正是梁严。

“这么晚了,是睡不着么?”她忙问道。

梁严摇头,叫了宋妙一声,认真道:“我想好了,我还是去姑婆家住,跟朱展一道在徐家武馆习武。”

宋妙因见对面人一副着急解释模样,不免笑道:“选哪里都不要紧,食肆里柴禾给你留着,总归要你来劈!”

梁严一个小儿,等到去了朱家,又到武馆学武,想也知道就算能常来宋记也待不了多久,至于所谓留着柴等他来劈,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说的人知道话中意思,听的人自也领会。

梁严重重地“嗯”了一声。

***

宋妙昨晚就同那骡车车夫约好了,叫次日一早仍旧上门来接。

果然这会子吃过了饭,那车夫已经到了,进门打了个招呼,一样样帮着搬行李。

小莲舍不得极了,不住围着梁严说话,又道:“你不要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哦!”

梁严急忙道:“我不会!”

又道:“你也不要只顾着同别人玩,把我给忘了!”

临到上车了,他才悄悄又道:“我在你窗台上放了样东西,你一会记得去拿!”

一时车子带着人走了,小莲等到再看不到车子影子,方才回了后院。

她马上垫起脚去看窗台。

上头摆着一只泥塑的兔子,眼睛涂得红红的,尾巴短短的,背弓弓的,非常可爱。

她急忙捧了下来,转身就往外跑,见得程二娘正洒扫门外道路,跑得近了,先叫一声“娘”,说“我来扫!”,又把手举得高高的,问道:“娘,你瞧!严子哥送给我的顽具,我能收吗?我能不能收的??”

语气是不能掩饰的激动。

程二娘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好端端的,买这个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用的,无端端纵了孩子。

她张口正要说话,一低头,就见女儿眉开眼笑,眼睛盯着手上兔子一眨也不眨,高兴得不得了,忽然就惊觉打丈夫死后,这许多年间,自己就再没往家里带过什么东西了。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没有钱,但小孩玩耍,并非一定要钱买来的东西,画个地线,寻点鸡毛做毽子,搓根草绳,都能叫小孩高兴,但自己实在也没有余力,更没有心情。

小莲最近的玩具,还是宋小娘子这一次去滑州带回来的礼物,有小扇子、小香囊,小簪子,又有小梳子。

她过分激动,一晚上都要抱着睡,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强行喝止,最后把东西全部先行收了起来。

而现在,不过一只泥烧的兔子,就把女儿高兴成这样,程二娘看得心中微微发酸。

这会子进了京,投在了宋小娘子门下,分明吃住不愁,手中也慢慢有了一点余钱,不至于再那么窘迫了。

“你要记得还人家梁严的礼啊!”她终于还是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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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喔喔地答应,把那兔子仔细收好了,方才跑出来帮着擦洗擦扫。

***

一大早,宋妙去送梁严去朱家的时候,集贤院外,柳翰林已经下了马车。

他今日走得格外的快,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径直去找了陈夫子。

一进门,他就嚷嚷着叫“老陈”。

陈夫子从桌案后抬起头来,见到是柳翰林,立刻去看了一眼角落漏刻,“哟”了一声,道:“今天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还没到点卯呢!”

难得的,今日柳翰林却没有跟他讨口头便宜,而是笑呵呵上前,亮出一样东西来。

是一个长长的木盒,盒子里装着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的卷轴画。

他道:“老陈,前次你不是想借我新收的那《遇仙图》去赏玩吗?我给你带来了!瞧瞧,怎么样,够敞亮吧??”

陈夫子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道:“做什么?做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不说清楚什么事,我这画不赏也罢!”

柳翰林脸上堆满了笑,道:“老陈,我问你个事——我看昨日你那青梅露还有老多,你今日再匀一盏给我成不成的?”

陈夫子一愣,道:“你爱喝青梅露,我叫小尤给你到外头买两瓶,干嘛匀来匀去的……”

柳翰林忙问道:“去外头买的是昨天的吗?”

“自然不是,昨天拢共也就一小瓶,是人专给我做的,我自己都省着喝,若不是正好给你撞见,小宋又在,我连那一盏都不舍得分给你——你就别老惦记了!不然今日一盏、明日一盏,喝上瘾了怎么办?”

“唉,我哪里就有那么不要脸了??旁的青梅露我也喝过,滋味比不过这个是其次,最要紧……这东西对我实在有用……”

陈夫子一愣,道:“什么用?”

柳翰林犹豫了良久,见得左右无人,方才小声道:“这两年我日日踩着卯到,时不时还来迟,你以为是我摆架子,偷懒么?”

陈夫子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分明表达的是一个“是”字。

柳翰林没好气道:“我年轻时候难道不勤力??当着你,也不怕说了——实在这一二年间我还得了一个毛病,那老肠老道的,实在不听使唤,回回耽误许久,还是不行,吃了药,要不就是禁受不住,要不就是不见效。”

“偏偏今天一早,我一下子就……许多年没这么松快过了!思来想去,其他没变,就只喝了你那青梅露。”

“往日也喝过旁的青梅露,总没有这个效果,我特地来试试,若真个是它的功效——老陈,你可是救了我的大命!”

陈夫子登时愣住。

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

但本就是同年,又是老交情,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一点面子都不要了,他自然不好拒绝,便掏出钥匙,弯腰打开右下手柜子铜锁,小心把宋妙给的一瓶子青梅露拿了出来,又道:“我是看在你这张老脸份上,才舍得挪一点出来的!”

“老陈,我就晓得你从来最讲道义!!”柳翰林急忙上前,正要去捧那瓶子,扫眼一过,却见陈夫子桌面上平铺着几页纸。

虽只一瞥,他还是看清了上头半页,等手碰到那瓶子时候,脑子里对应的意思已经浮了出来。

他“咦”了一声,一手紧抱着瓶子,头一低,却把眼睛盯在纸上,问道:“这笔仗……有点意思……谁人写的?你那手别挡着,叫我好好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