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笑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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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后人老眼花,为了方便她读看,这一篇文章的字体抄得很大,足有七页,每一页的字数都不多。
不仅如此,文中遣词用句格外平实,少有生僻字,甚至从头到尾,几乎没有用到任何典故,也无修饰,莫说读书人,就是念给街巷中的老叟小儿去听,也能很轻松地听懂,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讲解。
行文这样质朴、流畅,让赵昱几乎一读就读进去了。
既然是传,自然通篇都在讲人物、说故事。
故事先说辛奉某某年间如何缉凶犯,“戴月披星,追迹于坟茔荒野之间”。
又说终于得了踪迹,那辛奉如何彻夜奔走,“既晓,遇贼持械于破庙。”
“刃至,奉以臂抗之。”
但这样的行事,绝非没有问题。
他做事不甚守规矩,甚至判决未出,犯人已经落网投降,依旧要行殴打——上官尝劝之,奉怒目而对。
该走的流程,有些没有走,该汇报的工作,许多没有去说,我行我素,甚至于屡次与同僚、上司起冲突,引得衙门里头怨声载道。
但他待人又很仗义。
手下母亲重病,寻医问药无果,他记得自己从前在某某处听得一名病患吃了一副海上方得以痊愈,特地请了假,多方奔波问询,终于找回原处,将那方子买了回来。
上门捉贼,贼人逃遁,只剩贼母抱孙惶然无措,他看不下去,自掏银钱买了饼,因一番打听,知道其母自来良善,只可怜生了个讨债儿子,又嘱托里正帮忙看顾,不要叫老人幼子惊恐生病。
年初上元走失妇孺上百人,他日夜不合眼,到处去找线索,最后那拐首逃脱,他领人外出追踪,一日不停,一路抽丝剥茧,寻踪觅迹,总结出拐首若干特征。
结果官兵冒功,贼人奸猾,竟得以水遁逃脱,辛奉也受了重伤。
放跑拐首,自然是大错,回京之后,衙门照着规矩对他做了处置。
但数月之后,远在滑州,有人因听说了那辛奉总结出来的拐首特征,将贼犯吕茂认出,上报于衙门,另又有人由辛奉从前对付吕茂的过程中总结出经验,预备捉人。
文章写滑州如何捉贼,如何排布,不过寥寥几个词,不到十个字,已经描绘得布下天罗地网似的。
但写到这里,笔锋一转,写起了吕茂如何逃遁。
他怎么临时预订船只,换衣服,如何准备,又怎么得人示警及时发现不对,立做奔逃,如何将友人小儿作为人质,甚至杀害示警的旧友,最后逃到船上。
至于船间,他如何谨慎小心,最后大放狂言,翻身入水而遁——结果遁进了渔网里,被渔夫们一把拖曳上来。
贼首吕茂落网。
而不久之后,京中同外州,许多走丢妇孺逐渐还家。
死里逃生,家人重逢,虽只用了很少的一点笔墨,但足以叫人想象其中场面。
赵昱虽是天子,却也是人。
他跟着故事的走向,一颗心全然被牵动,或愤怒、或感动、或兴奋,等看到吕茂终于落网,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拍了案,屏住的一口气,终于长长吁了出来。
故事最后,文章的时间线又回溯到辛奉至于延津县养伤时候,有人去问,问他为了追凶落得这样伤重情况,将来多半还要降职罚俸,即便后续再有人把那贼人捉住,对他也并无半分助益——他怎么想,会不会后悔。
“贼落乎?”
“贼落。”
辛奉放声大笑。
***
看完最后一个字,赵昱只觉心头一紧,鼻头一酸,至于双眼,竟也含泪,泪随字而落。
一整篇文几乎全用白描来写辛奉,哪怕后头写吕茂,吕茂越奸猾、越谨慎、越果断,越说明从前辛奉没捉住他乃是情理之中,即便后头捉住,也多靠了从前辛奉带着许多人辛苦得来的线索。
文中乃是全然中立,同样描出他性格缺陷、行事冒进一干毛病。
但看完这篇文章,所有人几乎都会一面倒地生出一种不平来——为什么?凭什么?这也要降职吗?这也要受罚吗?
可不平才起,又会被文中内容提醒——本就是错的,若是朝廷不按章处置,处事容情,那世上再无规矩可言。
文章看完,人不会愤怒,只会惋惜。
衙门没有错,辛奉或许有错,可那错在寻常百姓眼中,根本不算错,况且世上有些事情,本来也没有所谓对错。
只是太可惜了。
旁人只能叹惋,幸而赵昱不一样。
“这个辛奉。”他忍不住笑,那笑中仍旧带泪。
杨太后忙叫人给儿子送了布帛、铜盆上来,也陪着落一回泪,复又问道:“不知那辛奉而今何在?伤势如何了?”
“既是重伤,想必没有那样快好。”赵昱道。
他道:“母后,此人诸多功劳苦劳,又是这样为人做事,怎能置之不理?莫说叫百姓看了,只会以为我赵家刻寡薄待,日后还有谁人肯用命用力——就算百姓不说,朕心中又如何过意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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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虽然情有可原,到底行事不周,导致走脱了贼人是事实,要是一朝推翻,何如朝令夕改?况且京都府衙并未做错……”
杨太后立刻摇头,道:“我儿说得对,朝令夕改,是为不妥,天子金口玉言,你一发话,下头人难免揣测,日后再难做事的……”
她想了想,道:“我一把年纪了,眼下早不管你们朝廷事情,正合出面。”
说着,对一旁宫人道:“你带我的礼上门探望一回,看看那辛奉辛巡检眼下什么模样,能不能挪动的。”
***
蟠桃巷中,刚催着两个小儿自己穿好衣服,让她们自去洗手,又给丈夫换了一盆水洗脸,杜氏就听得有人敲门。
一应门,正是那宋小娘子找来的帮雇提着早饭上了门。
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收拾起东西来很麻利,干活也仔细,难得的是很少打听私事,也少有废话。
两天下来,杜氏已经对她很满意。
这一位帮雇摆好了早饭,等众人吃完,方才收拾桌子,又把屋子收拾了一回,将头一天换下来的衣服也洗晾了。
一应家务做好,眼见到了时辰,那帮雇将要下工的时候,却是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门口悄悄问道:“杜娘子,你们家那位官爷是不是姓辛啊?”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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