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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识琛薄唇张合,轻呼出渺渺的白气,却说不出一个字,从抬头看见项明章开始,思绪万千归结于零,他就空白了,断片了。

他们拥在异乡的繁华街头,以不成体统的亲密姿势,可楚识琛推不开,躲不掉,他在发烧,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他疲惫力竭。

楚识琛给自己找了漫天理由,妄想合理化这个拥抱,企图心安理得地陷在项明章的怀里。

“怎么搞成这样。”项明章撞了下楚识琛的额头,哄完又忍不住教训,“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楚识琛说:“办得不够漂亮,让你见笑了。”

他一惯的风度翩翩,可惜配上这副虚弱模样,就成了乖顺,项明章道:“你觉得我大老远跑来,是为了看你的笑话?”

楚识琛感动地说:“不管是什么,谢谢你。”

寒风萧瑟,项明章半搂半抱把楚识琛弄上车,挨得极近时,脸颊相蹭,他一偏头,将气息灌进楚识琛的耳朵里:“口头不算,有你谢我的时候。”

楚识琛没来由地心跳加快,跌坐在车厢中,晕乎乎地望着挡风玻璃。

一辆越野车驶到前方熄了火,周恪森从驾驶位下来,见完客户,他去给楚识琛买了羽绒服和雪地靴。

拎着东西一转身,周恪森看见楚识琛坐在出租车里,车门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他快步走过去:“你……”

项明章猜到是谁,主动说:“周先生吧,我是项明章。”

周恪森惊讶道:“你就是项明章?”

“如假包换。”项明章说,“这一趟不算公务,没带名片夹,不过带了身份证。”

周恪森摆手:“项先生说笑了,你怎么会来哈尔滨?”

项明章诚实又圆滑:“如果前两天来,那就是为了周先生。今天来,是为了楚秘书。”

周恪森弯腰看楚识琛,急道:“脸都红了,肯定是发烧了。”

项明章不想再耽误时间,说:“麻烦周先生带个路,直接去医院吧。”

周恪森返回去开车,新买的衣服包装严实,项明章坐进车里,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罩在楚识琛身上,然后把人拢在身边。

楚识琛任由摆置,难受得半阖着眼睛,窗外是哈尔滨的夜色,他在飞掠的璀璨斑驳中瞥见一道细微的银光。

项明章穿着西装三件套,衣襟内的马甲口袋上悬着长链,楚识琛侧目睨着,说:“你戴怀表了。”

项明章“嗯”一声:“走得急,忘了摘下来。”

楚识琛问:“有多急?”

中午通话突然没了声音,怎么叫都没反应,项明章立刻订了最近的航班,没收拾行李,没交代工作,回公寓拿了件羽绒服,撂下一摊事情就过来了。

下了飞机,项明章在路上查询客房的电话号码,确定了酒店,正要联系前台,楚识琛先打给了他。

至于有多急,项明章回道:“急得顾不上给你带一瓶伏特加。”

楚识琛差点忘了,是他口出狂言在先,有点丢人,将羽绒服拉高遮住半张面目,闻见了衣领沾染的古龙水味道。

他悄悄嗅着,河水的污浊与大海的咸涩,一并在他的记忆中稀释。

到了医院急诊,发烧感冒的患者占了一大半,项明章揽着楚识琛进了诊室,一测体温已经三十九度五。

医生说:“烧得这么厉害,在家吃药了么?”

楚识琛回答:“没有。”

“南方人吧?”医生经验之谈,“来哈尔滨玩儿可得穿厚点,每天都有冻出毛病的。”

周恪森担心地问:“严不严重?这孩子昨晚在外面站了一宿。”

医生吃惊道:“胡闹,不要命了?”

项明章变了脸色,当着人不好发作,扣着楚识琛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一下。

楚识琛倒吸一口气,不知道在找补给谁听:“我穿得挺厚的,没什么大碍。”

“那也不行。”医生问,“白天怎么样,什么时候感觉难受的?”

周恪森说:“早晨那会儿,他——”

“森叔。”楚识琛连忙阻止,否则一会儿还要去骨科看肩膀。

项明章冷冷道:“早晨还干什么了?”

周恪森把话说完,一半气楚识琛,一半气自个,合起来中气十足:“……他跳河里了!”

医生把圆珠笔拍在了桌上,“啪”的一声:“不想活啦?跑我们黑龙江寻死来啦?!年纪轻轻的,珍爱生命懂不懂!”

楚识琛吓了一跳:“懂……”

项明章的脸色冷过河面的浮冰,开口低了八度:“医生,先帮他退烧吧,明天安排他做详细的全身检查。”

楚识琛说:“我——”

项明章直接打断:“你暂时没有话语权了,听话就行。”

晚上要留院观察,开了一间单人病房,很整洁,楚识琛去卫生间换了病号服,浅色布料一衬,他的皮肤透着灼热的高温。

等输上液,楚识琛平躺在病床上,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周恪森道:“坐飞机挺累人的,项先生,你去酒店休息吧,我陪着他。”

项明章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说:“不用,我留在这儿看着他,周先生请自便。”

周恪森本来觉得,他看着楚识琛长大,总比老板和下属的关系亲近,但项明章专程飞来,并且肉眼可见地上心,恐怕和楚识琛之间还有更深的交情。

重点是,项明章一看就做惯了主,哪怕在陌生的地界,也不会跟谁讲究“客随主便”那一套。

大晚上的,拉扯浪费时间,周恪森答应了项明章的安排。

病房里只剩滴答的输液声,项明章脱掉西装,抽了领带,把衬衫袖口挽起两折,去卫生间拧湿了一条毛巾。

他坐在床边给楚识琛擦脸,两颊,双腮,本就是骨相立体的薄脸皮,三天不到又瘦了一圈。

深夜气温降至零度以下,项明章无法想象在外面站一宿会是什么滋味。

盛夏时节,楚识琛依旧一身正装,连胳膊都没露过,永远要喝热咖啡,可是为了达到目的,居然敢在哈尔滨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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