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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吉?”卫云姝的目光落在那些红纸包裹上,眼神平静无波。

她微微侧过身,望向长街远处。

那里,齐国公府的方向依旧人声鼎沸,喧嚣似浪。

“谁说散不出?”

“谁说福祉就非得散给今日聚于府门外争抢利禄之人?”

她转向身旁侍立的管事太监,吩咐道:

“把这些喜饼,连同驸马送来的那些纳采礼中所有的糕饼果子,点清了数。”

管事太监连忙躬身:“是,殿下。”

“分作几份。”卫云姝目光掠过眼前战战兢兢的官员,“送往京中各‘慈济院’,还有西城、北城那几个最破落的贫民聚居角落。”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

“分给那些真正忍饥挨饿的鳏寡老幼、无力自存之人。”

卫云姝看着那些被红光映照的饼糕,平静地补上最后一句:

“让他们尝尝喜饼的滋味,沾沾这结缘的福气。”

“本宫与驸马的福气,同样渡予这些众生。这份缘,才算真正周全圆满。”

……

日头懒洋洋地爬上齐国公府高耸的屋脊,将朱漆大门上锃亮的铜钉照得晃眼。

消息是昨夜就放出去的,冬安得了自家公主的吩咐,办得利落又悄无声息。

此刻,这消息的威力正像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开。

“听说了吗?齐国公府门口撒钱!真金白银的铜钱!”

“真的假的?有这好事?”

“千真万确!我二舅家隔壁王婆子的儿子刚从东城回来,亲眼看见的!那钱哗啦啦的,跟下雨似的!”

“还等什么?去晚了毛都捞不着!”

呼朋唤友,拖家带口。

衣衫褴褛的汉子丢下锄头,佝偻的老妇拄着拐杖,连流着鼻涕的孩童也被大人紧紧攥着手,汇成一股股泥流。

从京城的大街小巷,从更远的城郊角落,向着同一个方向齐国公府,汹涌奔腾。

齐国公府门前那片原本宽阔得能跑马的青石广场,此刻已彻底沦陷。

人,密密麻麻的人头,挤得没有一丝缝隙。

“撒钱啦!快看!”

“别挤!我的鞋!”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推我!”

府门内,临时支起的木台上,几个身形魁梧的国公府护卫,早已没了最初的从容。

他们脸色涨红,额上青筋暴跳,将一把把铜钱奋力抛向府门外那不断向前涌动的人潮。

铜钱冰雹般砸落在青石板地上、攒动的人头上、伸出的手掌中,发出叮叮当当一片脆响。

这声音如同投入饥饿鱼群的饵料,瞬间激起更大的疯狂。

“这边!这边!”

“我的!我的钱!”

“再撒点!老爷行行好!”

人群像被无形的巨手推动着,一波接一波地向前猛扑。

维持秩序的护院们汗流浃背,声嘶力竭地吼叫着,用包了铁皮的棍棒死命抵住不断前涌的人墙。

几个被挤到墙根、连摊子都被掀翻的小贩,死死护住所剩无几的货物,惊恐地看着眼前失控的洪流,眼中满是绝望。

“钱!快撒钱啊!”

无数只手,带着贪婪的热切,从人缝里顽强地伸出来,密密麻麻。

管家福顺站在府门内侧的阴影里,脸色煞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

他用手帕不停地擦着汗,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外那越来越失控的场面,又频频焦虑地回头望向内院的方向。

每一次护卫们伸手去筐里抓钱,都让他的心猛地一抽。

终于,一个护卫探身摸了半天,只捞起筐底几枚零星的铜板,回头对福顺无奈地摇了摇头。另一个护卫跑过来,声音带着颤抖:“福管家,东角门库房那边说,最后几筐也搬空了!真……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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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顺猛地一跺脚,也顾不上仪态,撩起袍角就往内院冲去,脚步踉跄得几乎要绊倒。

穿过几重月洞门,绕过影壁,正撞上一个小厮捧着个卷了边的信筒,一脸喜气地往正院跑。

“国公爷!大喜!漠北来的八百里加急!少将军又打胜仗了!阵斩敌酋,大破南唐前锋营!陛下龙颜大悦,亲口许诺,待少将军荡平南唐,即刻擢升三品镇远将军!”

小厮的声音又尖又亮,穿透了前院的喧嚣,直抵花厅。

花厅内,齐国公正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盏香茗。

漠北的捷报,他半个时辰前就已由心腹密报得知。

此刻再听小厮这般大声宣扬出来,那份刻意为之的张扬与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捻着下巴上的短须,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好!好!恭儿不愧是我司徒家的麒麟儿!”他朗声赞道,放下茶盏,接过小厮恭敬递上的军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仿佛那不是战报,而是世间最醇香的美酒。他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司徒长恭身披三品大将的明光铠,意气风发地站在金銮殿上,接受皇帝的嘉许和满朝文武艳羡的目光。

这无上的荣光,更衬得另一件事尤为可笑可鄙。

齐国公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化作一种刻薄的讥诮。

“哼,卫云姝?”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那个不识抬举的贱人!放着恭儿这样的麒麟子不要,偏跟顾家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搅和在一起。”

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起的茶叶,“此刻纳采?呵,只怕冷清得连只野猫都不愿去瞧一眼吧?不知她听着我儿这即将拜将的喜讯,肠子是不是都悔青了?怕是躲在被子里哭都哭不出来!”

齐国公只觉得一阵舒泰畅快,从头顶心直灌到脚底心,每一个毛孔都熨帖无比。

“恭儿建功,此乃天大的喜事,更是我齐国公府无上的荣光!”齐国公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张扬,“岂能无声无息?福顺!福顺何在?”

他话音未落,管家福顺正好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