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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一笔笔勾当,黑字红章,像是阎王爷勾魂笔下的一道道勒痕。

他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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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到,这张大网,居然收得这么紧,连他最隐秘的那条线都被挖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一石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齐流,笑得无比凄厉。

“什么通倭?什么造反?”

沈一石猛地站起来,指着赵贞吉,又指着海瑞,“我不过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有什么错?

以前是严阁老让我干的!是郑泌昌他们逼我干的!

现在他们倒了,你们这把刀就砍向我?

好啊!好得很!”

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你们想要钱是吧?想要能下金蛋的鸡是吧?

我就算是烧了,也不给你们留下一根毛!!”

海瑞刚要拔剑追出去。

“慢着。”赵贞吉却伸手拦住了他,“刚峰,不用追。

靖海阁的人早就把沈园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让他去吧。

他是个体面人,知道该给自己选个什么样的死法。”

赵贞吉看向门外的黑夜,眼神里满是计算后的冷漠,“火光一起来,咱们这查抄的理由,就更硬了几分。

‘畏罪自焚’,多好的罪名啊。”

海瑞手里的剑松了一下,看着沈一石疯癫的背影,最后只吐出两个字:

“活该。”

半个时辰后。

杭州城的西面,突然窜起一道火光。

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这半个多月来笼罩在杭州城头上的阴霾。

沈园,这座号称“江南第一豪宅”的园林,此刻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火炉。

主楼的琴房里。

火舌已经舔上了房梁。

沈一石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盘坐在古琴前。

四周堆满了用万千桑农血汗换来的极品丝绸,那些云锦、苏绣,此刻在火焰中卷曲、发黑,散发出昂贵的焦糊味。

“铮——!”

琴声响起,却不成调,全是乱音。

“这金山银海,原来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

沈一石看着周围燃烧的财富,那是他毕生的心血。他想笑,却被涌进来的浓烟呛住了嗓子。

顾铮,顾国师。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那个远在京城的人有多可怕。

那人根本不用动刀,只需要定一条新的规矩。

在这条新规矩下,旧时代的一切,都成了必须要被焚烧殆尽的尘埃。

“轰隆!”

房梁带着万钧烈火砸了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

江南首富,连同他旧时代的残梦,一同葬身火海。

次日清晨。

火早灭了。

沈园成了一片废墟,但真正的“好东西”并没有烧掉多少。

商号的地契、各大钱庄的存银票据、还有没来得及装船运走的生丝,大部分都在分号的库房里,完好无损。

海瑞和赵贞吉站在沈园焦黑的大门前,看着靖海阁的番子们正把一箱又一箱没被波及的财物贴上封条。

“禀报两位大人。”

一名靖海阁的千户上前拱手,“沈家抄没所得,折色现银约二百八十万两,良田一万三千顷,商铺一百余间。

另有大船二十艘,熟练水手六百余人。”

“二百八十万两……”赵贞吉咽了口唾沫,这可比国库一年的一半收入都多啊!

“按旨意。”

千户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份盖着【如朕亲临】金印的公文,“除现银中的三成留给浙江善后、修堤、赈灾外。

其余所有船只、店铺、田产及余下七成现银,全部移交靖海阁,作为泉州开海的‘启动之资’。”

海瑞看着一车车拉走的银子,脸上没有心疼,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也好。”

海瑞拍了拍腰间的剑,望向东南方向,那是大海所在的地方。

“这带着血腥气的银子,也该去大海上洗一洗了。”

赵贞吉点了点头,这次他和海瑞没吵架。

“开海的诏书,今日就要在泉州张榜了。”

赵贞吉低声说道,“刚峰啊,这沈一石倒了,但这海里的路才刚铺好。

外头的红毛鬼子,怕是比这沈一石要难对付百倍。”

海瑞冷哼一声,一股子刚正之气冲天而起。

“红毛鬼也好,倭寇也罢。”

海瑞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顾国师说了,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刀枪。

咱们大明的战船,该去把百年前丢掉的面子,一个个捡回来了!”

风起云涌。

从京城吹来、扫荡了江南的风,终于是把大明这艘沉重却又庞大的巨轮,推向了未知而又充满机遇的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