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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已在轻轻地挫着指间的血迹,察觉她手在往外抽,一把又捏了回来,不动声色地道:“你要是呆不住,可以把你父亲和温淮接来,或是回温家也可以。”

适才谢副使的人马看着他们进的王府,当也不会怀疑。

只要她呆在府上,不出来,不成问题。

温殊色没怎么听进来,目光愣愣地盯着水盆里那只被他一点一点清洗的五指,今夜几度流转在心头的那股暖流再次涌了出来。

即便是在儿时,父亲和兄长也没这般替她洗过手。

除了母亲和身边照看她的嬷嬷,他是头一个。

心头感动,又意外于他这般养尊处优的公子,竟还会照顾人,好奇之下,微微偏过头,瞧了一眼郎君的侧脸。

整个晚上兵荒马乱,生死一线,都拿刀抹过人脖子了,却还是一副衣冠整洁的模样,鬓发纹丝不乱。

虽说这关头,心头生出来的那想法实在有些不应该,可这人当真是长得好看。

免不得多看了两眼。

郎君突然转过头来,才惊慌地避开视线,忙着应道:“哦,我觉得郎君还是要多带些人手,中州还好,到了东洲,太子必然不会让郎君轻易出城,紧要关头,就算有位小娘子在郎君身边,也能起到作用。”

谢劭意外地瞅了她一眼。

她这番,怎听不出来,直接掐断了她的念头,“不可能,乖乖呆在府上,等我回来便可。”

心中希望落了空,小娘子嘴硬,“我又没说什么,瞧把郎君着急的。”故意装作不知,反问:“郎君是以为我要跟着郎君上东都吗。”目光陡然一亮,“要不是郎君提醒我,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又道:“郎君要是带上我,我还能给郎君盯梢,打马虎眼呢。”

她谢劭没理他,拧干盆里的布巾,抓她过去。

小娘子脖子一仰,防备地看着他,“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郎君今夜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实在没必要再抱第二回 ,我已经不害怕了,经此一夜,也算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就算下回见到杀人,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她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惜跟前的郎君不着她的道,“小娘子还是别费口舌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一道。”

温殊色:……

这就没意思了。

小娘子哭过后,眼睛一片红肿,妆容也有些花,再伸手把人拉过来,手里的布巾刚落在她污了一边的脸颊上,便被小娘子一把夺了过去,自个儿胡乱抹了一通,布巾往盆里一放,便道:“那我回温家吧。”

“郎君一路小心。”突然想了起来,“郎君身上带银钱了吗。”

谢劭:……

上回唯一的二十两俸禄,还没捂热便都给了她。

以为小娘子带了银钱在身,临走了要给他一些,却见小娘子蹙眉道:“我也没有,今夜沐浴后才出来,郎君待会儿问世子借一些吧,等下回咱们再还给他。”

说回就回,也不送他了,赶在谢劭出发之前,先去找周邝把她领到了地道口。

路上便问了周邝:“世子身上有银钱吗?郎君和我今日出门都没带银钱,郎君打算问你借一些。”

周邝一愣。

上回他请谢劭去喝酒,已经掏空了,不过没关系,“嫂子放心,盘缠之事,母亲会想办法。”

“罢了,郎君脸皮薄,问世子借尚且能开得了口,万不会去收周夫人的银钱。这样,待会儿我回温家后,让兄长给郎君送一些来,要是晚了,麻烦世子先让他稍等一会儿。”

谢兄倒确实有些好面。

王府的地道出口挖的极为严密,出来后便是一间茶坊,都是自己的人,不担心暴露,周邝点头,“行,那嫂子尽量快些。”

温殊色跟着两名侍卫,转身一头钻进地道,拼了命地往前跑。

夜里温家二爷沐浴完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睁开了眼睛。

自从当了监察后,人也极为警醒,赶紧披了一件衣裳起来,问身边的小厮,发生了何事。

小厮出去打听,很快回来,慌慌张张地禀报:“谢副使关了城门,把王爷关在了外面,且还派兵马围上了王府。”

温二爷惊了一跳,“这是为何?”

小厮一摇头,“奴才也不知道。”

无论是什么原因,到了这份上,不就是叛主,要谋反了吗。

温二爷吓得不轻,半晌都没回过神,他谢副使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自己不想活,还要把谢家所有人头都送上。

想起自家丫头还在谢家,温二爷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头正打发小厮去牵马,要亲自出去打听,突然听到左边墙边的角门旁,传来了一声动静。

脚步一顿,回头紧紧地盯着,看着那墙角的砖头从外一块块地被抽走,愈发震惊错愕。

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到了一颗脑袋从外面钻了进来,接着再是身子。

待人终于把身子捋直了,才看清,可不就是自己正担心的闺女吗,暗念了一句菩萨保佑,惊愕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温殊色没功夫同他多说,劈头便道:“父亲,借我点银钱。”

温家二爷一愣,“我哪里还有什么银钱,倒是你,谢家怎么样了?谢副使是着魔了吗,竟然敢叛主,你回来了,那姑爷呢?他也去谋逆了?”

温殊色实在来不及回答他,匆匆从他身旁走过,脚步直往屋内冲去。

温家二爷紧跟在她身后,还在喋喋不休,“谋反是要掉脑袋的啊,一个副使,与王爷对抗,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吗,你可千万要劝住姑爷,不能让他糊涂……”

突然见到温殊色朝他床头走去。

心头一跳,赶紧扑过去,人都栽在了床上,还是没来得及,回头瞪着身旁抱着自己枕头的小娘子,脸色一变,咬牙道:“这个你不能动。”

“我手上的现银没了,同父亲借一些,待我回来就还给你。”

什么手上的现银没了,她狡诈得很,急忙阻拦:“你个败家子,给我放下,这是我留着给你娶嫂子的。”

“兄长不是还没议亲吗,等他议亲了,我连本代利的给他。”温殊色转身便去屋里找了一块包袱,把枕头翻过来,拿了旁边的剪子,一剪子破开,里面全都是一张张崭新的银票。

且还不是凤城的,而是东都钱庄的票子。

温殊色一愣,抬头看着跟前脸色发白的老头子,忍不住呼了一声,“老狐狸。”

他何时去的东都。

“你给我放下。”温二爷着急上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藏了钱,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过你父亲,你先给我说,你那些钱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