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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之罪,好歹还能有一线生机,一家人就这么被他处置了,芸娘倒不是担心他树敌,他好像将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得罪光了,她只是担心他太嚣张,传进皇上耳朵,说他利用职权,不遵圣旨,公报私仇。

姓范的骂了他那么多,实则心中很有分寸,也听得出来对昔日的国公府尊敬有加,愤怒的大抵是恨铁不成钢。

但刚才那位公子不一样,一句话中充满了仇恨,直戳人痛处,言语里恨不得立马灭了国公府。

倘若裴安不动手,待日后对方只要有半点机会,必定会反扑上来,攀咬一口,要了他们的命。

芸娘小时候听娘亲讲过不少外祖父家的事,说乱世之中,打打杀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机会一旦错过,便几乎再无翻身可能。

娘亲还说,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犹豫,此时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一个“咱”字,让裴安有了瞬间的晃神。

手中火把往她那边移了移,光亮映在她脸上,她眼珠子朝他望来,透出几分关怀和紧张,并无一丝恐惧。

他这才陡然想起来,她曾用石头砸死过刺客,又岂是萧娘子那等一般女子可比。

他能怕什么。

皇上巴不得个个都死在他手上。

裴安带着她转过身,走了几步将手里的剑递给了跟前的童义,开口回答,“无妨,死了更省事。”

芸娘:......

语气一贯的张扬,是她多虑了。

夜色彻底黑了下来,两人借着火把的光亮并肩走出马厩,走了好长一段,芸娘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他胳膊上,脸色微微一烫,慌忙松开。

适才她见他杀了,下意识带入了自己,那日在渡口她拿石头砸了人,回去后做了好几场噩梦,以为他会害怕,一时忘记了他是干什么出身的了。

裴安察觉到她抽出了手,也没出声,沾在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渍突然黏糊了起来,脚步渐渐加快。

两人已是夫妻,房间自然是一间。

童义早已差人备好了水,裴安的换洗衣物也已搬了上来,进屋后裴安褪下外衫,先去净房沐浴。

青玉趁着摆桌的功夫,凑近芸娘耳边问,“包袱给了吗。”适才她被芸娘留在屋里放哨,谁知道裴安并没有回房。

如今见两人一同回来,裴安身上还有血迹,青玉一颗心忐忑不安,又问,“邢公子还好吗。”

芸娘点头。

青玉长松了一口气,她觉得主子这回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姑爷一看就是很大度的人。

换个男人,谁会带着自己的新妇出来,还是这么一位花容月貌之色,就不怕人惦记,单是凭这一点,姑爷可以说,心胸可不比主子狭隘,宽阔着呢。

青玉摆好饭菜后,退出了房间。

人刚下楼,迎面便撞上了一位个头高大的男子,见了她,那人目光一亮,脸上的笑意灿烂无比,“小姐怎么样?”

青玉之前并不认识他,但今儿见她跟在了卫公子身边,知道他是裴安的人,不太明白他问的‘小姐’是谁。

王荆见她一脸疑惑,及时改口,“夫人,夫人有没有吓着?”

小姐不挺好的吗,会什么会吓到,青玉愈发疑惑地摇了摇头。

王荆一笑,神色似乎甚是满意,激动地道,“不愧是我王家的血脉,就是血性!好样的。”他看到她用包袱砸那骂人的老匹夫太解气了。

青玉听着他神神叨叨,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又见他转过身,疾步离开。

王荆急忙去找了卫铭,一见到他,劈头便道,“你去给你主子说说,他这么忙,也无暇顾及到小姐,人我先带回果州,就不给他添麻烦了,等到忙完手头的事,再来果州接就好了,或是我给他送过去也行。”

卫铭没应他,挑眼道,“你去说?”

王荆:......

王荆面色噎了一下,这个姑爷明显不好惹,比前一个凶多了。

算了,他再等等吧,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一时。

沐浴完,裴安从头到脚,一身干干净净,只穿了一件雪色长衫,头发绞了个半干,随意搭在肩上,好在夏天天热,绸缎被浸湿,也不冷。

芸娘正坐在圆凳上等他用饭,听到动静抬起头,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新婚夜,他什么样儿她都见过,可见过不代表就不稀罕了,再见到时不会脸红心跳。

比起新婚夜的大红衫子,今儿他这一身,清爽了许多,白白净净,俊俏得像位谪仙,哪里像是刚杀过人。

芸娘不敢多瞟,全程埋头扒饭,对面的人也没说话。

用完饭裴安坐去旁边的圈椅上,长发披肩,偏着头凑在灯火下,拆开了童义拿上来的一摞信笺。

芸娘去了净房沐浴。

行走在路上不比待在家里,能有个地儿换洗,一定得抓住机会,下回什么时候能沐浴,谁也说不准,芸娘仔仔细细洗完,坐在里面绞了半天的头发,快干了才出来。

自己刚才已经受过了一次诱惑,深有体会,出去时,里衣外面特意披了一件外衫。

一出来,却发现屋里的灯火突然暗了下来,油灯灭得只剩下了床头的一盏,裴安没在圈椅上了,躺去了床上。

两人算起来,还是第二次同房,出嫁之前嬷嬷告诉过她,成亲后女人要睡在外侧。头一夜她被折腾得没了半点力气,他抱着她将她往被窝里一塞,她也没功夫去计较自己该睡哪儿。

可如今见他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占了自己的位置,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躺了。

正杵着发呆,床上的人收了脚,给她让了一个可以爬进去的道,“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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