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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血,还要去照了B超。

一路上盼盼只要肖妍抱,因发烧的原因,没什么力气,乖乖地趴在她肩膀上,时不时地叫一声,“妈妈。”

看着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肖妍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助。

B超显示出来,肺的位置有阴影,判定结果为肺炎,得住院治疗。

医生开了住院单,递给肖妍,“家属先去缴费,缴完费拿着单到住院部,最少得住一周,家属准备好住院的东西,每张床,原则上一岁以下的孩子,只能一个人陪同......”

谁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肖妍妈妈急出了一身汗,赶紧给肖妍爸爸打电话,没人接。

肖妍妈妈也没再打了,转身让小张出去买住院的东西,自己陪着肖妍和盼盼,匆匆忙忙地去办住院。

三个人分头忙了一个多小时,才办好了住院。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住院部的护士问肖妍,“家属只能留一个,你们商量一下,谁留下来,我这边好登记。”

“我。”现在盼盼只黏她,肖妍让妈妈帮忙拿身份证。

肖妍妈妈不放心,问,“能两个人陪同吗。”

“这个是医院的规矩,只能一个人陪同,如果要两个人,得另外再申请......”

肖妍妈妈点头:“行,麻烦您帮忙申请一下,孩子太小了,又一直高烧,白天晚上都得有人看着,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好,明天帮你问一下。”

言下之意,今晚是不行了。

肖妍妈妈只好先将东西帮忙提了进去。

盼盼刚喝了退烧药,正在睡,肖妍妈妈看着心疼,“你一个人能行吗,你说你爸,关键时候怎么就不起作用......”

“能行,妈妈先回去吧,有护士在,没事。”

肖妍妈妈刚走,护士就走了进来,“肖允安妈妈,先抱孩子过来抽血。”

盼盼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扎醒。

比起在门诊,这次抽得更多,一共八个管子,抽到最后,挤不出来了,护士按着盼盼的血管往下捋。

肖妍没绷住。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但这一刻,她才知道,其实自己脆弱地不堪一击。

护士安抚道,“应该是第一次当妈妈吧,不用担心,孩子生病很正常,咱们现在是在治疗,家长也要坚强......”

“谢谢。”

抽完血,也没立马治疗,熬了一个晚上,期间盼盼一直反反复复,都是靠着退烧药过度。

第二天白天医生才来,开始挂各种点滴。

一天过去,没有任何好转,还在发烧,肖妍妈妈打了几次电话过来问,“情况怎么样了,申请批下来了吗......”

肖妍去前台问过护士,护士查了一下:“还在申请,没那么快......”

肖妍妈妈急得打转,“你爸和你弟,昨天晚上的飞机,去了沪城,这节骨眼上,怎么凑在一块儿了......你爸现在正在联系人,不行咱们再转院......”

来的已经是鹏城有名的儿科医院,再折腾,怕浪费了时间,肖妍没答应。

而且血液分析报告没出来,还不知道病情,医院也不支持转院。

一天一夜没合眼,到了晚上,肖妍有些头疼,歪在椅子上,闭了一会儿眼睛,睡也没睡踏实。

隔上一阵,潜意识地就会醒来,伸手去摸盼盼的额头。

感受到温度又在一点一点往上升后,肖妍紧绷了两天的情绪突然崩溃。

“你以为养一个孩子容易,这只是一个开始......”

妈妈同她说的那句话,以前她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她害怕。

肖妍埋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流。

旁边病床的一位妈妈,察觉出了不对劲,递了一张纸巾过来,“这孩子生病,累的就是当父母的,身心都受罪......”

知道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合过眼,同是当妈的,特别能共情,“要不你休息一下,我让我老公替你看一会儿。”

宝妈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可以两个人陪同,父母都在。

“谢谢,不用了,睡也睡不着。”哭了一场,肖妍好了很多,又打起了精神,起身按了床铃。

护士进来,问,“还在烧吗。”

“嗯。”

“明天查床的医生来了,我再问问,看看能不能加药,现在只能先吃退烧药......”

“好,谢谢。”

喂完退烧药,没那么快见效,温度还在上升,盼盼烧醒了,小手捂住肚子,“妈妈,疼......”

“妈妈给盼盼揉揉......”

没有经历过这种感受的人,永远都体会不到是什么滋味。

再脆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

不敢哭,更不敢倒下。

肖妍揉了一阵,退烧药的效果出来,盼盼睡着了后,才放开手,顺势摸了一下额头,满头的汗水。

得换衣服,肖妍起身去洗手间打热水。

几十个小时没睡,太累,有些头重脚轻,房门从外被推开,护士领着一人走了进来,肖妍也没注意。

看着流动的水龙头,突然有些睁不开眼睛,盆里的水溢出来了,肖妍才猛然惊醒。

刚关上水龙头,旁边一道身影,突然挤了进来,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我来。”

肖妍身体一僵,没动。

看着那只带着疤痕的手,端起盆沿,脑子一阵一阵地跳,一切都像是幻觉。

等身旁的人,将盆从洗手台上挪了出来,端着走去了病床,肖妍才浑浑噩噩地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身后。

床头的灯,正亮着。

肖妍立在床前半米左右,看着他弯下身,拧干了帕子,坐在床沿,替盼盼擦汗。

动作有些生疏,却没有一点迟疑。

全身擦完了,他才回过头看着她,轻声问,“衣服呢。”

肖妍脑子里一片空白,木讷地翻开了床头的行李包,拿出了一套盼盼的换洗衣服,无声地递给了他。

之后,安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替盼盼换上了衣服。

脑子里的晕厥感,似乎越来越强,像是在做一场梦,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愿醒来,却又不敢沉醉于其中。

怕醒来了,跟前的一切都没了,怕没醒来,盼盼还在等着她。

肖妍绷紧了神经,浑沌的意识在虚幻和现实之间不断地徘徊,挣扎。

如果不是梦,该多好。

郑峰,我撑不住了,很努力,也尽力了......

肖妍闭上了眼睛,选择了让自己清醒过来。

牙咬在唇瓣上,痛疼感传来,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她看着他朝着她走了过来,立在她跟前,目光沉默地看了她两秒后,伸出胳膊,将她轻轻地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

好像不是梦。

有心跳,有体温。

他回来了。

两年前在他‘死’的第二天,黄警官找到她,除了将那枚戒指交给她之外,还对她说了一句,“他让我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肖妍那时候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抱歉。

现在明白了。

抛去他的身份,单单只作为男友,孩子的父亲,他确实应该对自己道歉,他欠了自己很多。

明知道自己会死,但他并没有告诉她。

连死后,他是什么样子,都没让她看一眼,突然丢下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留下她一人承认着一切。

他有很多对不起她的地方,身为他的爱人,她应该埋怨,可她怨不起来,有的只是心疼。

她甚至想,只要他活着,在不在一起,能不能相认,她都无所谓了。

不管是现实,还是梦,她的想法都一样,她从来没有怨过他,肖妍缓缓开口,真诚地答了一句,“没关系。”

郑峰,没关系,我一点都不怪你。

他来同她道歉,那谁又该去和他道歉。

道歉刺进他身体里的那十几刀,道歉他付出了整个青春,乃至生命,归来时,却依旧只能活在黑暗里,东躲西藏。

得不到光明,做不到磊落。

这些他所受的委屈和伤痛,谁又能同她深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所以,郑峰,别对她说对不起,她会心疼。

脑海里的思绪太多太杂,时断时续的意识,突然一下拉黑,彻底地停止。

她累了,想睡一下。

再次睁开眼睛,她正躺在床上。

太阳的光亮照进来,光线映在她病床旁边的柜子上,肖妍盯着那抹光,脑子如同断了片一样,半天都没连接上。

“醒了?”

肖妍诧异地转过头,郑夫人正坐在她旁边。

脑子里的记忆一下窜了出来,肖妍来不及去想郑夫人为什么在这儿,神色一慌,瞬间起身,“盼盼呢。”

郑夫人伸手,一把扶住了她胳膊,“盼盼没事,刚坐完CT,医生已经换了药,现在没烧了,你先别着急......”

没烧.......

没烧就好。

肖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脑子也彻底地清醒。

昨晚她应该是晕了。

那昨晚见到的......她不确定是梦,或是她产生的幻觉。

但郑夫人怎么在这儿。

没等她问,郑夫人先开口道,“你都昏睡了十几个小时,滴水没进,别着急起来......”

郑夫人声音柔和,动作也轻,将她扶回了床上,才转身拿起了柜子上的水杯,“先喝一杯糖水,润一下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