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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藏了私心,三位娘娘之中 ,王嬷嬷最看好安娴,若真没有一个能让殿下走心的人,倒不如挑个模样儿顶尖的。

虽然脾性差了点,好在实诚......

往往看顺眼了一人,就能容忍她的所有毛病,但在外人眼里就不一样了,安娴的脾性可不是差了点儿,短短半月,伺候她的侍女曾换了一波又一波,闹的整个东宫的侍女婆子没有一个愿意去袭香殿伺候,后来消息传到了皇后那里,皇后心疼她,才调了她身边的刘嬷嬷过来。

如今去过袭香殿当过差的人,私下里说起安娴的刁钻来,都用了丧心病狂来形容。

东宫里的摆设用具,按说都是奢侈豪华的,而且有了皇后的督办,比起其他殿里,袭香殿样样都是上上品,但就算是这样,安娴还是能挑出无数毛病。

来东宫的头一天夜里就嫌床太硬,临时又给她加垫了五六床上好的云锦被,接着又嫌枕头太硬,这事就没那么好办,王嬷嬷让人将整个东宫的枕头都拿到她跟前让她自个儿选,结果却没有一个合她心意,不得已只好让绣房那边照着她的意思特意做出了几个棉枕,夜里睡觉枕一个,抱一个,终于没再嚷嚷。

其次就是嫌弃膳食种类太少不够味,厨子憋着一肚子火气,暗地里不止一次的去打听,那陈国给他们公主吃的到底是什么神仙食物,难道还能比齐国好?

这都是冰山一角,什么凳子的高矮不合适,屋里的布置不合理,大到屋子不保暖,小到地上掉落的一根头发丝儿,都能被她找出来,伺候她的人每日都紧绷着神经,半点不敢怠慢,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好在刘嬷嬷是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气度比寻常人大,而那玲珑又是从小跟着她的婢女,这才相安无事地呆到现在。

这事,东宫里的下人们都知道,顺庆当然也知道,一时间回忆起了这桩桩往事,顺庆觉得自己适才那句端庄贤淑,真真是戳了安娘娘的心窝子。

屋内齐荀那声讽刺的闷哼之后 ,暖阁里唯一的抽泣声也没有了,安娴眼里的委屈愈发的浓烈,顶着齐荀的一双冷眼,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小时候母亲就告诉过我,幼儿时期有父母疼爱,受了委屈找父母,长大了嫁人了就有夫君疼爱,被人欺负受了气就该找夫君,夫君会替安娴出头,安娴远走家乡,跟着殿下住进了齐国东宫,那就是殿下的妻子,可今日安娴被人欺负,被人打了,夫君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一语毕,余音绕梁,安娴的声音从东暖阁的内间传到了外边的稍间里,守在外边的奴才与顺庆此时的表情无异。

两只大眼珠子傻傻地瞪着,屏住呼吸等着殿下的回应。

顺庆冒死将目光往齐荀脸上挪,一瞬间的不自然从齐荀快速下移的眼睛里溢出,顺庆心脏咚咚的几声跳,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齐荀身上镇定自若并非一两日就养成,面不改色的稳重气势宛如刻进骨子里,就算是诧异,眨眼的功夫就能恢复平静,面色如初。

过了几息,齐荀终于开口,“谁欺负你了?”

语气平淡,虽无半点感情,可就是这样一句话,也能让今日当值的奴才震惊。

稍间伺候的奴才,也不知谁手里的茶水没有拿稳,叮叮当当几声,顺庆惊怒地从地上爬起来,借此机会赶紧溜出了暖阁,劈头便是一声呵斥,“该死的,没长眼睛吗。”

齐荀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安娴身上。与人说话时,齐荀习惯瞧着对方的眼睛,无论对方是谁,就是个奴才,他也是如此。

炙热的眸子盯在安娴的脸上,久了安娴也受不住,只得半垂着脑袋,躲开了他的视线,“都说我不得殿下恩宠,许氏动手拽我头发,林氏扯了我衣襟。”

安娴一张哭花了的脸,声音零散,丝毫不提自个儿将对方又怎么了,此时她能来这里,多半也是走投无路被逼狠了,就跟流氓约架,输了报官是同一个道理。

深宫里的女人太可怕了,她胆子小。

齐荀含着冰霜的眼睛瞅着她,想的却与她恰恰相反,觉得多半跟前的人是将他们第一回见面的情景给忘了,忘了什么叫做害怕。

陈国沦陷的前一个月,齐荀乔装进城被陈国皇帝识破,派了无数暗士取他性命,却没有想到那一日陈国公主刚好也在城中,待他长剑滴血被安娴撞见时,齐荀记得很清楚,安娴被他的一身杀气吓得花容失色,双腿打颤。

可当日陈国皇帝投降,他走进陈国大殿认出了她,她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恐惧,甚至提出了和亲的要求。

他没有拒绝,横竖都要成亲,她的身份正好合适,他从来不需要靠女人来稳固江山,也不会靠女人去稳固朝政,陈国公主的身份既能堵住外界和亲的念头,美貌贤淑的美名又能打消朝中大臣想要嫁女的打算。

只是如今,跟前这位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贤淑二字,他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