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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往深里说的事情, 安娴并不懂,只知道从与北三谈完话,齐荀的面色就一直不太好, 眉头处的一团皱褶生出, 久久都未消下去。

安娴不懂,但也看出来了,这场仗真要打起来, 怕也没那么容易, 其中牵扯了太多未知之事,就算是江山统一了, 整个天下都姓齐, 谁又能保证就是齐荀最初想要的那个模样。

往往开始一场战争,便是要耗费一国精血,夺来的江山都是将士的血肉拼出来的, 若是这番努力的结果,换来的是民怨四起,百姓日子过的水深火热,必定是不会长久的,如此,当初那些为此战而牺牲的将士, 死的又有何意义?

打江山难,可守江山也并非是容易之事,齐荀大概就是懂得这一点,才更加的走不出自己的圈子, 江山统一那是从他五岁开始就怀有的梦想,岂能那么容易放弃。

这些年他一直将重心放在了征战,才在年前顺利地拿下了陈吴两国,重心偏向一边,必定会忽略另一边,忽略的另一边就是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先前他也知道在朝臣子个个为官狡黠,可也没想到会败落到如此地步,能连为官的良知都能丢了。

见识了吴国人的悲苦下场,也从知县与师爷身上看出了官府衙门的腐败,一个小小的县城如此,他齐国到底是腐朽到了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齐荀没有好脸色,众人也都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行事,顺庆早早起来就补齐了路上用的物资,从此处过不了一日,今儿夜里必定会抵达香洲,香洲那是殿下的母族,算得上个半个家人,人只要到了那里,顺庆也就放心了。

安娴昨夜里睡的还算踏实,择床择地儿的毛病,经过这回南下竟然就治愈好了,马车上这种硬实的榻她都能睡得着,客栈里能有一张干净的床给她躺,她也就满足了。

马车一路上就停了两三回,期间午食都是在马车上用的,齐荀不想再耽搁时辰,将士们也是心急着要将太子安全地送到香洲。

到了傍晚十分,外头又飘起了毛毛细雨,雨点子没过一会就沾湿了路面,安娴听到外面的动静,从窗户口子伸出头往外瞧了一眼,是身后北三运军资的车队,正张罗着盖防雨布,安娴放下帘子,随口叹了一声,“这天儿,雨水真多。”

齐荀身旁的那些竹简被整齐地叠成一堆,放置在马车的角落里,今日一天他都未曾翻动,安娴掀起窗帘子时,齐荀凛冽的目光也顺着那窗户缝,瞧了一眼外面的雨势,道路两旁雨水还未沾湿的树林子下,明显的一排脚印,不深不浅,并非寻常百姓踩过的那般凌乱。

“别怕。”齐荀这一句回答,让安娴有些莫名其妙,雨水是不讨人喜,可也没有到害怕的地步。

也就转眼的功夫,安娴总算明白了齐荀这话的意思,哪里是有什么雨水,说的是外头突然开始的打斗。

从身后林子里出来的人,就跟从天下掉下来的蝼蚁一般,密密麻麻地将车队包围,场面堪比战场,每一刀都是下了狠招,看样子是没打算留活口。

安娴屁股赶紧往边上挪了挪,紧张地攥住齐荀腰间的一簇衣裳,也明白了齐荀当初的用意,身份一暴露,摆明了就是告诉别人这马车内坐的是齐国太子,先不说仇人,就单单是齐国皇宫里,怕是也有为了利益,巴不得齐荀早点儿死的人吧。

“殿下,臣妾可是半点儿功夫都不会,你得照拂一二,还有,臣妾经不起吓,可别再像上回那样,人刀都举臣妾头上了,你还不知道着急。 ”

安娴颤着嗓子说完,也没往齐荀脸上瞧,注意力全都在外面那一声声的刀剑想拼的声音上。

齐荀刚要起身的动作一歇,回头瞧着她苍白的小脸儿,当真是吓的紧,齐荀轻轻蹙眉,上回?她莫非说的是驿站的那回,她是如何看出来的他不紧张。

短短几步台阶,他走的异常吃力,手里的剑插进那人的胸口,事后指关节每一处都在颤抖,她还哭了,还与他置气,莫非就是因为觉得自个儿不紧张她?

齐荀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是什么长的,若真不紧张她,他怎会将手里保命的剑丢出去,要想当时刘峰青还在他对面站着,若是刘峰青再拿刀攻击他,他可是没有了半点防身之物。

“坐在里面,别看就是。”齐荀尽管心里觉得这女人太没有良心,但这时候也说不出来重话,有时候就觉得太不可思议,以往在战场上独来独往,身后从未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顾及,他便嫌弃那些有牵绊的人,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男人在战场上,事业上的打拼,岂能因为一介妇人受阻。

更别说,让他去体会旁人的那份牵绊是何滋味,他一直以为即便是成了亲,也并不会因此而左右了自己,他还能如从前那样不计后果,从不给自己,给对方留半点退路。

但如今,跟前的这人就似是熨烫在自己胸口的一块印记,与他镶嵌在了一块,容不得他嫌弃,丢弃,万事有好有坏,有坏的一面必定会补偿在你另外一处,他心头被牵制的同时,又似是被浇了一勺糖,让你不觉得那是累赘 ,反而让你有了一种高尚的自豪感。

齐荀轻轻地将安娴的手拉开,放在了她的膝盖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头一回与她论起了正事,无论她听不听得懂,他得尝试着让她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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