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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比起江沼已算是熟门熟路, 沈家姑娘出身医药世家,即便是没下那个功夫去学, 耳濡目染久了,对那药材也是极为熟悉,一进到铺子的天井,沈霜便褪了大氅挂在了架子上,挽起了衣袖,拿瓢往那锅炉里添水时,婆子唤了她一声三小姐,倒也不见怪。

往儿个忙起来的时候,沈家几个姑娘也曾过来搭过手。

身后沈颂领着江沼进来,“表妹自小习医,也懂得治病,今儿既然愿意过来搭把手,就去那暖屋子里抓药便好。”

沈烟冉活着时江沼整日跟在她身后倒腾药材,自小就喜欢跟着学, 七岁那年沈烟冉带着她回了一次沈家, 江沼替沈老夫人止了那腿脚的风湿疼, 这事沈家人都知道, 沈颂也记得, 这些年过去, 想着她的医术定也是见长,在柜前抓药若是遇上个病患也能先顶一阵。

江沼的脚步却没动,“我医不来人,听表哥说今儿缺两个看火煎药的人,我就在这跟着三姐姐守着锅炉罢。”

沈颂并不知江沼在江陵从未医过人,就连江家人患了病, 寻的也是城中的大夫,这些年江沼唯一医过的人怕也只有太子。

东宫里的那些跌打膏药均是她自个儿采药,自个儿配制,亲手交给了陈温。

那年太子发烧,江沼主动去求皇后娘娘,要进宫为其诊治,竟是比太医还着急。

那夜江沼知道了张二爷在祖母的寿宴上,牵出了母亲时,便光脚踩在那地板上看着画上的沈烟冉说了一句,“我与你不同,我不救世人,只为自救。”

她不会成为沈烟冉,她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沈颂还愣着,江沼已经坐在了锅炉前,几个婆子不断的来来回回,往外送汤药,灶前倒真的缺人手,会医的人都懂得如何把握火候,沈颂见她如此,便也没再多说,转身进了那柜前忙乎。

外头冰天雪地,凉得瘆人,唯有就这锅炉前热得紧,倒是同关在沈老夫人屋里时不同,热而不闷,凉风拂面那冷清的气息入鼻,江沼顿觉周身轻松。

守着火并不费什么劲,江沼手里的团扇轻轻地从火苗上拂过,半撑着脸眼睛虚虚地从那簇簇火焰中穿过,却是没个定处。

院后的积雪被锅炉里的热气一熏,渐渐融化,雪水从屋檐前的一道沟坎里流下,陈温一个脚步跨过,稳稳地踏进了院子。

今儿沈霜的心思也不在,同江沼相隔几步远却没说一句话,江沼本就不多言,那灶里火苗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混着几声汤勺翻动的叮当声,甚是安静。

冷不丁地耳边多了个脚步声,江沼撑在脸上的手掌未动,只微微侧目,眼里还有几丝漫不经心,殊不知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黑眸。

“不必行礼。”还未等江沼起身,陈温便出声止住了她。

江沼还是立了起来,微微侧过的半张脸,神色已不如适才的自然,是陈温已经渐渐熟悉的疏远。

“让我陪你坐一会儿。”陈温心口的那股钝痛又开始蔓延,心头不甘时,也曾想过以权势将她禁锢在身边,但终究还是受不了她脸上的那份薄凉。

周顺拉了一把椅子过来,陈温坐下,江沼才落了座。

江沼盯着那火苗,陈温盯着她。

时光若是回到之前,便是陈温盯着书本,江沼盯着他。

“明儿就是小年,过完小年,我送你回江陵,江家老夫人也该惦记你了。”陈温突然开口说道,这回的语气与以往不同,有着让她不容拒绝的坚决,又似是在温柔相劝。

江沼没说话,也没抬头,垂目只瞧着灶孔里的那火焰。

“若你真想退婚,等回到江陵,我答应你咱好好谈。”陈温说完,江沼才抬起头,眸子里的神色清澈过了头,便让人心疼。

灶孔里的木柴突然燃断,“啪”地一声砸出了一堆的火星子出来,陈温倾身用衣袖护住了她的头。

清雪的淡淡清香从那袖管子里溢出,江沼微微动了动,然那只手却未收回去,有些粗茧的指腹,挨着她眼角的肌肤,触手细细嫩嫩,那手指头便似是着了魔一般,轻轻地在那上头剐蹭了两下,低哑地说道,“收拾好东西,后日一早我派人去沈家接你。”

江沼没应,被他剐蹭的那块皮,如被灶里的火星子沾到,灼热得疼,江沼瞬间将脸偏了个方向,身子也跟着往外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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