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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管家看那边已经礼成了,没回他这话,而是道:“跟我来吧。”

薛弘皱眉拉着丹桂跟了上去,完全没注意到,许管家从头到尾都没再称呼他一句“世子”。

几人来到喜堂,只见堂前宾客满堂,大部分都是京中的达官贵人,不少薛弘都认识,如今看到他,一个个竟也没说话。

而平宁伯夫妻更是没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只有薛夫人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移开了目光。

饶是薛弘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刚想开口便见平宁伯站了起来,拱手大声说道:“诸位,感谢大家光临寒舍,见证犬子与杜家姑娘的百年之约。在喜宴正式开始之前,老夫还有一事要公布。”

他冲薛航招了招手。

薛航拉着新娘上前几步,走到平宁伯身边。

平宁伯拍了拍他的肩,将他介绍给所有的宾客:“这是犬子薛航,也是平宁伯府的世子。我已向皇上递了折子,皇上也给了批复。犬子流落在外十八年,刚找回来,对京中事务很多都还不熟悉,有劳诸位多多照顾。”

他这一是向大家正大光明地介绍了薛航的身份,二也是给薛航撑腰的意思。薛航毕竟是半路认回来的,少了那十八年的培养,刚开始肯定有很多不适应或是不得体的地方。

大家都友好地向薛航点点头。

薛航也在平宁伯的示意向宾客敬了一礼。

父子俩本来就长得有三四分相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弧度一模一样,没人会怀疑平宁伯的话。

薛弘看到这一幕疯了:“不,不可能,我才是平宁伯府的世子爷。他就是个冒牌货,假的……爹,娘,我错了,你们别生我的气,我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娶谁我就娶谁还不成吗?”

有相熟的宾客早认出了薛弘。

平宁伯深深地看了一眼薛弘。毕竟是养了十八年的孩子,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但他太令人失望了,平时骄纵任性肆意妄为就算了,连逃婚私奔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他有想过这个养他护他十八年的家,想过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吗?

没有,通通都没有。

不止如此,信任的奶娘还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念在奶娘奶过他一场的份上,一直将其当作半个母亲看待,她儿子死后,是伯府给她养老养孙子,吃穿用度从未缺过她,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

他们祖孙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平宁伯一挥手:“去,将奶嬷嬷请出来。”

管家命人将奶嬷嬷请了出来。

奶嬷嬷六十多的人了,头花发白,满脸皱纹,走路慢吞吞的,看到平宁伯就掉眼泪。但平宁伯不为所动,给管家示意,管家立即将奶嬷嬷带到了薛弘身边。

“薛弘,这是你的亲生祖母,你本名应该叫虞弘。当年她恶意调换了你跟航儿,造成我们父子分离十八载,我念在奶嬷嬷年事已高又奶过我一场的份上,便不追究了,但伯府也容不下你们了,这是你们的户贴。”

薛弘不肯认:“不,不可能,我跟这个老太婆没有关系。爹,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弄错了,爹,我才是你的儿子啊……”

平宁伯面无表情:“今日是我儿大喜的日子,虞弘,我不想闹得不愉快。你若不识趣,就别怪我追究你祖母当初偷换我儿子这事,将你们绑去官府。”

奶嬷嬷知道是自己理亏,连忙拉了拉薛弘:“世……弘儿,别说了,走吧。”

管家也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拦在薛弘面前。

薛弘不想走,目光求助地看向曾经对他很热情友好的叔伯朋友们,可这些人要么是别开了视线,要么是鄙夷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他这才恍然,离了“平宁伯世子”这身份,他什么都不是。

最后薛弘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带出薛府的。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茫然了片刻,随之而起的是怨恨:“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死老太婆,都是你害了我。”

他恨死奶嬷嬷了。

奶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子。

若不是她,他哪有十八年的荣华富贵可享。

当初为了这个孙子,她背弃了自己的良心,背叛了待她甚好的平宁伯,落得个临到老了无家可归的地步,可孙子却不认她,还怨恨她。

丹桂瞥了一眼奶嬷嬷怀里抱着的包袱,拉了拉薛弘,示意对方冷静点。他们身上没多少钱了,当初想着今天过后,薛弘就能重新回伯府,不愁没钱,所以也没攒什么钱。

可哪晓得薛弘竟是个冒牌货,伯府回不去,他们身上又没多少钱,以后还不得指望这老太婆?老太婆身上穿的可是丝绸,有钱着呢。

“弘郎,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这天都快黑了。”

于是三人去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又吃了点东西。

吃完后,薛弘就直接伸手问奶嬷嬷要包袱,大有不给就抢的架势。奶嬷嬷看着身强力壮的孙子,再看看自己这副年迈体衰的样子,最后默默地将包袱递给了薛弘。

薛弘打开一看,果然有不少好东西,光银子就有好几百两,还有一只金镯子,银钗,珍珠,宝石。

他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只给奶嬷嬷留了衣服,然后拉着丹桂就走了。

但第二天等他起床,丹桂不见了,银子首饰也全不见了。他发了疯一样跑出去找人,可到了丹桂家里,丹桂家里根本就不承认丹桂回来了,非要拉着他去报官,说他拐走了他们家的女儿,让他交出丹桂。

打不过,吵不过,最后薛弘只得落荒而逃,连客栈都没回,也没管身无分文的奶嬷嬷就一个人跑了。

平宁伯看着桌上的银子和珠宝,讥诮地勾起了唇:“才一天不到,他们就反目成仇,果然是什么货色就生什么种,祖孙都不是好东西,找的女人也不是个玩意儿。”

“老爷,那个丹桂怎么处理?”管家问道。

平宁伯摆手:“她也算是间接帮我找回了航儿,放了吧。他们祖孙以后但凡敢靠近伯府都给我打出去,不用手软。夫人那边也安排人盯着,不要让虞弘有任何机会接触到她。”

平宁伯夫人心善心软,到底养了十八年,平宁伯怕她心软接济虞弘,提前便将路都给堵死了。

唐诗全程看完了平宁伯府这出好戏,大呼痛快。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京城谁不夸平宁伯一句仁义,恐怕连奶嬷嬷都预料不到她这么快就沦为乞丐这事还有平宁伯在背后做推手。】

表面放了奶嬷嬷祖孙,不追究,还任其带了一部分细软出府。可背地里他转手就派人将他们手里的钱财全部偷光了,没了钱,这祖孙的亲情一日都没维持下去。

奶嬷嬷半只脚都要踏入棺材的人了,如今却沦为了乞丐,连块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就她那身体,在大街上恐怕活不过半年。

【活该,都是她自找的。】

唐诗看到才几天奶嬷嬷就变得蓬头垢面,浑身邋遢,连几件衣服都被人抢走后,直呼过瘾。至于薛弘,他倒是想回薛家呢,可找上门就被家丁给打了一顿,差点将他的腿打断,他赶紧跑了,再也不敢去找薛家。

但他又没吃过苦,没什么求生技能,做工都没人要他,最后干脆沦为了小偷和乞丐,到处偷鸡摸狗找吃的,偷不到就跟乞丐去酒楼后面的泔水里找吃的。

最后祖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唐诗吃完这个瓜,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天气暖和了许多,春闱也开始了。

这是天衡帝登基以来第一次会试,朝廷格外重视,二月初九,第一场考试开始,下了早朝后,天衡帝还特意将礼部尚书谭元清叫了过来询问考试的情况。

谭元清表示一切顺利,天衡帝很满意。

到了会试第二场,也就是正月十二,天衡帝决定微服私访去视察一番,以示重视。

唐诗一听说能出宫就眼巴巴地看着天衡帝。

上次看了大臣们写给天衡帝的奏折还有那些诙谐的批复,唐诗胆子大了许多,皇帝也是人,处久了也没那么可怕。

而且这段时间她呆在承乾宫近身伺候虽然也看天衡帝发了好几回火,可都是事出有因,没有随便砍人脑袋。

所以她大起胆子偷偷拽了拽皇帝的衣服。

天衡帝感觉衣服下摆被人扯了扯,扭头便对上唐诗灿烂讨好的笑容,不用说他便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想出宫?”

唐诗猛点头,眼睛发亮:“皇上,您身边需要人伺候吧?”

天衡帝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跟上。”

唐诗连忙欢喜地点头:“多谢皇上。”

除了唐诗和广全,自然还带了好些乔装的侍卫,此外还有谭元清等几名礼部的官员陪同。

会试是在贡院举行。

从正月初八开始,贡院周遭就已经清理过了一遍,并派了士兵驻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更不能进出。

他们到了之后,天衡帝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考场外面往里扫视了一圈。

唐诗也看到了,古代的考场很简陋,每个考生一个小青砖砌的隔断,叫号房。每个号房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一个成年人躺下都困难,可考生要在里面呆好几天,想方便就在恭桶里解决,饿了就吃点馒头大饼咸菜喝点水,困了晚上就在里面睡觉。

这环境可真够艰苦的。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考中进士,大多都是才华出众,心智坚毅之辈。

唐诗很佩服,走路都很小声,生怕打扰了这些专心致志答题的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