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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了虞家的铺子坐了一会儿,虞泰才来。

面对他,虞泰没什么好脸,冷哼道:“怎么,李老板的货备齐了?”

李老板低头哈腰地赔不是:“虞老板,对不起,这事确实是小人的不是,货小人没有……”

“没有货那你来干什么?我们衙门见。”虞泰可不听他废话,当即就站了起来。

李老板赶紧将欠条掏了出来,双手奉上:“虞老板,您看这个。”

虞泰接过欠条看了一眼,挑眉问道:“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怎么,又想说你已经将货物卖给了秦贤?”

李老板赶紧摇头:“不是,此事是小人背信弃义,没有遵守承诺。这个,是给虞老板赔不是的,还请虞老板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以后再有货,小人一定派人通知虞掌柜。”

虞泰捏着欠条,这可是差不多五万两银子,这个李安和如此大方?南边的商人果然是富得流油,不过为什么啊?

很快,一个伙计上前,悄悄附在虞泰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虞泰恍然大悟,原来李安和要不到这笔钱,就借花献佛,干脆送给他,意图和解。

这李安和倒是有几分狠劲儿和果决。

虞泰轻飘飘地扬了扬李老板宝贝不已的欠条:“我考虑考虑,李老板在这安心候着吧。”

李老板知道,他这是要去向曹主薄请示。

于是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好,小人不急,虞老板请自便。”

虞泰没搭理他,起身出了屋。

留下李老板一人坐立难安地杵在屋子里,两只手不停地交叠,脸上露出焦躁、忐忑、害怕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终于被打起,虞泰进来,瞥了李安和一眼,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念在李老板诚意满满的份上,第一次就算了。若是有下次,李老板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李老板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露出谄媚的笑容:“多谢虞老板,虞老板大人有大量,小人感激不尽,希望下次能再跟虞老板合作。”

虞泰扬眉看着他:“你真的还想跟我们继续合作?”

有点意思。

李老板猛点头:“当然,那个……曹主薄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眼底露出期待和贪婪。

虞泰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曹主薄是承诺过,若是事情办得好,以后可许他个军需官当当。

没想到这个李安和竟还当真了,做起了晋升为官老爷的美梦。

啧啧,虞泰在心里鄙夷了一番李老板的异想天开,笑眯眯地说:“这是当然,曹主薄言出必诺,素来守信,你大可放心,现在只是战事吃紧,需要你帮点忙。殿下和曹主薄心里都有一个账本呢,记着李老板的好,他日必有重谢。李老板若是有办法,搞几船粮食过来,曹主薄不会亏待你。”

李老板眼睛闪了闪,很是心动的样子,但又有些怀疑。

瞧他这副样子,虞泰忍不住有点后悔,曹主薄太操之过急了,当初该温和点的,瞧瞧,都吓到这条肥羊了。

为了安李老板的心,虞泰掏出一块翠绿的玉佩递给李老板:“那,曹主薄念你有功,对殿下一片忠心耿耿的份上,给了你这个,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到我这里,亮了玉佩,自会有人接待你,去王府,也会有人请你进去。”

李老板双手捧着玉佩,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多谢曹主薄,多谢虞老板,您放心,小人一定好好替殿下办事。”

拉拢李老板的目的已达成,虞泰也不愿意再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笑了笑道:“好说好说,以后咱们都是同僚,自己人。李老板有什么事都可来找我,今日我还有些事……”

李老板很识趣,连忙说道:“天快黑了,小人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虞老板了。”

虞泰点头,叫来掌柜的将李老板送了出去。

等人走后,掌柜的来询问虞泰:“东家,还要派人看着这李安和吗?”

虞泰想到手里那张欠条,再想起李老板那副胆小却又贪心的样子,嘲讽地笑了笑:“不用,他还有用,暂时不用盯着他。”

再说有了这张欠条,李老板的作用已经很小了。

走出李老板仍旧是那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脸上还挂着捡了银子似的笑容,这笑容一直持续到客栈,直到进了屋,关上了门,他才垮下了脸,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只是他现在想起来仍觉胆寒和痛恨。

但可惜,自己太弱了,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做了那案板上的鱼,也只能将身子伸过去,跪求对方砍轻点。

正郁闷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李老板走到门口,打开门,见是池正业,有些高兴,连忙侧身将其领进了屋。

等关上门后,池正业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李老板,盯着你的人都撤了。”

李老板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只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着池正业:“池管事,你……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现在隐隐意识到,池正业不简单,神出鬼没的,还对他身边的动静一清二楚。

池正业没正面回答他,只说:“我是谁的人李老板重要吗?总之我没有害李老板的心。李老板,京城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等虞泰拿着欠条去问秦贤要钱后,秦贤恐怕不会放过你。”

李老板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可能。都说商人的心肠是黑的,但要他说啊,秦贤这些人的心肠比他黑多了。

他点头:“我准备明白就走。不过……就这么走了,我实在不甘心。”

这趟京城之行,不但没赚到一分钱的银子,还将他所有的家底都这么掏了出来,人也跟着受罪,四处陪笑脸当孙子不说,最后还挨了两棍子,真是血本无归。

这是他这辈子最亏的一笔买卖。

池正业知道他的不甘心,说实话,池正业心里也很不甘心,愤怒一直充斥在他的心间。因为看到李老板的这番遭遇,他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在这点上,他跟李老板一样,无不对太子、楚王等人恨之入骨。

只是他们这样的商贾,家底都在时也不过是蝼蚁,如今沦落成这样子,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劝道:“李老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还是先离开京城吧。”

李老板不死心,问道:“池管事,这太子晋王就没有其他跟他们不和,与他们针锋相对的人吗?”

这个池正业倒是知道:“楚王,他跟太子很不对付。楚王乃是当今皇后的亲子,当初便是他将我和颜家、关家等给抓了起来,扣上了一顶与反贼勾结的帽子,抄了我们几家的。”

“那池管事就不恨吗?”李老板怂恿道。

池正业当然恨,但他不上李老板的当:“李老板,我只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可不会去以卵击石。平王殿下的势力与日俱增,这天下最后是谁的还不好说呢?他未必没有报仇的机会,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搭进去了,太不值得了。

李老板恶狠狠地说:“不出这口气,我心里过不去。池管事,既然太子跟楚王不和,咱们将秦贤强买我货的证据送到楚王面前,楚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他们几个打起来,咱们也能出口恶气。”

池正业有些心动,但他又怕给刘子岳惹麻烦,犹豫片刻后说:“法子倒是可行,但你手里还有什么证据吗?还是李老板打算牺牲自己,去衙门状告秦贤,再请楚王给你撑腰?恕我直言,李老板,跟楚王合作,那是与虎谋皮,他这人残暴,视人命如草芥!”

李老板别的没有,就是鬼点子特别多。他阴恻恻地笑了笑:“这还不简单,我弄一份就是。”

说着,他当即铺纸研磨提笔,刷刷刷地写了一份欠条,措辞口吻,跟当初秦贤写给他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熟能生巧的好处了,白天时对着欠条练了好多遍,如今他都还记得欠条上的内容和字迹,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池正业看着李老板这番熟练的操作,心里卧了个大草,这家伙真的是阴险又不要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这事针对的是自己的仇家,那就挺爽的。

想到楚王那个东西也要掺和进去,池正业心里就倍觉痛快。

李老板等墨迹干了,才将欠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一个空白的信封中,然后在信封上写了“楚王亲启”四个大字,然后抬头得意地看着池正业:“池管事,你觉得我这个法子怎么样?”

池正业给他竖大拇指:“高,李老板真是个高人。”

李老板给虞泰送欠条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楚王肯定会信以为真,自己的这张欠条是真的。

到时候,他跟晋王府的人一块儿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欠条去找秦贤,秦贤的暴跳如雷自是不必提,晋王府的人恐怕也会疑心是楚王故意想掺和一脚捞一笔,一个弄不好,晋王府和楚王府的两方人马就会生出嫌隙。

若是三方将这事闹大就更有意思了。

光想到那个画面,池正业就觉得痛快,长期以来,闷闷的胸口都舒坦了不少,连带地也看李老板顺眼多了。

他拱手说:“李老板,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若以后有什么小事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不是很为难,我都可答应。”

李老板痛痛快快地应下了:“那就多谢池管事了,回了广州说不得还要请池管事赏我一口饭吃。”

李老板这人真的是极拿得起放得下,如今心里虽还跟刀割了一般,但他也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以后的未来了。不管怎么说,借机跟池正业打好关系总没错,以后自己回了广州想做点小买卖,或是其他,池正业愿意拉一把,日子也会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