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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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了闭眼,心底失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运筹帷幄这么多年,倒叫个小女娘轻易影响。
纪忱江不说话,傅绫罗就抬起头来。
虽然心里忐忑,看他又闭上眼,她也敢去打量那被磋磨得沁出血点的双手还有泛红的面颊,叫人看着心里难受。
她没忍住,小声道:“王上,采买上说,过几日庄子会送新鲜的苦菜来,加上糯米粉蒸了,滴上香油和蒜汁,也特别好吃,您想不想试试?”
“我要现在试,有吗?”纪忱江仍不睁眼,沙哑着嗓音惫懒道。
傅绫罗立刻回道:“那您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早几日的苦菜虽然没长成,可也嫩着,叫人快马加鞭去取就是。
她刚抬起脚要往外走,就被叫住了。
“算了,叫人送两坛子酒来。”纪忱江懒散地用手撑着额角,声音总算不那么冷了。
傅绫罗迟疑了下,“晚上可以安排熙夫人侍寝,您先用膳,等晚间再喝可好?”
虽然卫明没说王上是遭了什么事儿,只瞧王上这模样,也不像是吃喝过,空着肚子喝酒太伤身了。
一听说侍寝,纪忱江心里又开始烦躁,抬眼看着她轻嗤,“本王要做什么,有你置喙的余地?”
傅绫罗垂眸,说来也怪,她还就挺适应这阴阳怪气的呲哒。
她立马收起心底那点子不合时宜的柔软,一板一眼回禀:“绫罗也不是要扫您的兴,只您这几日不在府里,祈太尉等人的府上,都令人舀了帖子过来,请您赴宴,勤政轩也攒下不少政务,都等您处理呢。”
若是他喝醉了,她找谁去。
身为长御,她就是能置喙啊。
纪忱江听出来了,气得牙根疼,“行,你这是仗着阿孃下不了手收拾你,生了娇惯性子,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哆嗦,专挑着要挨打的空档贫嘴,现在你就不怕我打杀了你?”
傅绫罗偷偷抬了抬眼,见纪忱江目光锐利盯着她,心还是抖了下,赶紧垂眸。
他半垂着眸子都够吓人,直接盯着她,她确实怕。
所以傅绫罗声音又软了下来,“王上说过,您是再和善不过的性子,叫我别怕您,我自然要遵从王上的吩咐。”
她紧紧绞着手指,努力露出个乖巧笑容来,声音更柔婉送入人耳中,“您也可以问阿孃,绫罗虽然有诸多缺点,却是个最最听话乖巧的女娘。”
纪忱江:“……”这小东西,不只是胆子滔天,还忒不要脸。
可能纪家真有点贱骨头在身上,叫傅绫罗这么一气,他终于感觉到饿了好几日的胃隐隐作痛。
他拿起玉著,轻点傅绫罗,声音彻底温和下来,就是话不中听,“下次再拿我的话往我脸上砸的时候,放过你那几根手指吧!王府里不需要坏了手的伺候,传出去叫人以为是我蠢。”
傅绫罗紧握在身前的手抖了抖,这次不是怕,是气的。
鼓了鼓腮帮子,偷偷吸了口气,还是没鼓起勇气瞪过去。
傅绫罗在心里嘲笑自己,就她这胆子白担了滔天的名声。
傅绫罗便去后院看望祝阿孃时,枕在她肩上,难得抱怨了一回。
祝阿孃哼笑,“你这不是说他,是专门回来点我的吧?嫌我说话不中听,把王上给教坏了?”
傅绫罗赶紧坐好,乖乖给祝阿孃剥葡萄,声音甜软,“阿棠哪儿敢啊,就是发愁,是我性子不好,过去您惯着我,我生怕惹怒了王上,伤您的心。”
见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儿无辜眨巴着,祝阿孃挑眉,她养大的孩子,除了胆子时大时小,心眼子也不少。
她好整以暇道:“要是你能逼得王上打杀了你,那我就拼上几年寿,替你伤一回心也是无妨。”
傅绫罗:“……”她是真觉得,祝阿孃和王上像亲母子。
她不敢再卖弄心眼,乖乖说实话,“阿孃,我只是想知道,我要伺候多久,才能出府啊?”
即便王上看在祝阿孃的面子上,确实没怎么惩治过她,可傅绫罗从未想过在王府待一辈子。
定江王喜怒不定,每每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像无处可躲的小兽,逼着她一遍遍感受自己的无力。
嫁妆给了王府,庄子也不在她名下了,一时无法离开。
但这几年,她用嫁妆钱生钱也攒了几个铺子,几亩田地。
现在她身为长御,有打赏,有俸禄,早晚能攒够银钱置办个宅院,她还是想立女户。
若族里不同意……寡妇也行。
纪忱江逼自己在脂香环佩里呆了几日,绝无可能再叫人侍寝遭一次罪,已经将侍寝推到下一个三日了。
傅绫罗过来告诉祝阿孃,是算着她歇过晌过来的。
这番心思傅绫罗不敢问定江王,只能趁着祝阿孃午睡还没太清醒时,过来打探。
祝阿孃靠在枕上,看着仍旧可怜巴巴的傅绫罗,没答她,却突然问,“你在王上跟前,也如此?”
傅绫罗赶紧摇头,“我哪儿敢啊,王上眼皮子一扫过来,我心里就发抖。”
祝阿孃若有所思,当初将傅绫罗领回来,王上是上了几天心的,后来才没了动静。
十岁的傅绫罗看着尚且稚嫩,却也有了沉鱼落雁的底子,祝阿孃还以为是十七岁的儿郎开了窍。
后面纪忱江没再理会过傅绫罗,祝阿孃也撒不开手了,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娘,没亲人保护,在外头是活不长久的。
加之傅绫罗话不算多,心思却又细,该冷静的时候冷静,该撒娇卖痴的时候没人比她更软和,叫谁也没法子不捧在手心里。
她跟卫明合计着,叫傅绫罗去王上身边伺候,除了私心,还有试探。
祝阿孃和卫明都知道,纪忱江不是个心善的,傅翟还犯了错,他能叫傅绫罗进府,定有她的用处。
这几日纪忱江去庄子上折腾的事儿,卫明也叫人送信过来了。
祝阿孃隐隐有点猜测,莫非……阿棠能让长舟的病痊愈?
激动之余,祝阿孃也要为两人都做好打算,定江王不可能娶旁人为妻,她也舍不得阿棠做小。
那早晚阿棠都要离开王府,至于什么时候……
祝阿孃捏了捏傅绫罗的脸颊,难得温柔,“待得府里有了王妃,前头也就有人照料了,阿孃名下也有几座不错的宅院,王上不缺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傅绫罗眼神一亮,随即鼻尖微微泛酸,她又抱住祝阿孃的腰肢,“阿孃……您比我阿娘对我还好。”
若说府里有什么是她舍不得的,也就只有祝阿孃了。
祝阿孃失笑,拍拍傅绫罗脑袋,“若有了王妃,这后宅也就用不上我了,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出府。”
若长舟那孩子真能正常娶妻生子,她已经在王府蹉跎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活。
傅绫罗眸中的光更亮,拼命点头,“说好了的,您可不许反悔!”
温馨相拥的二人不知,她们在这里畅想着出了府该如何逍遥自在,墨麟阁的书房里,却有人起了将人留一辈子的心思。
“王上,从您五岁开始,我就在您身边伺候,我就没再见过比您身子骨更健壮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府医坐在圆凳上,笑着对纪忱江道。
“说到底,您这只是心病,那傅长御也许跟您幼时有共同之处。”
乔安上前倒茶,偷偷看了眼面容还通红的主子,他们家威武不凡的主君,跟那个纤细娇弱的女娘?
他心里轻哼,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有哪儿相同?
非要说的话,大概都是亲人犹如畜生,也都能叫他乔安凄风苦雨?
纪忱江早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并不多言,只淡淡问:“那常老觉得,傅绫罗有无可能叫我病愈?”
府医心里叹了口气,“心病还得您能想明白咯,即便傅长御能成为例外,也总得您自己解开心结。”
纪忱江看向府医,笑得云淡风轻,“病根可除,心结无解,也不需要解。”
病根,等大睿没了的那一天,自会拔除。
说起心结,他心里冷嗤,大概是被留在刺玫丛里差点死掉的那个稚童。
如今,若论谋算和心志坚定,没人比得过他,他再没有需要别人来拯救的时候,心结自然也就无解。
那些噩梦和如影随形的病症,始终困扰着他,有法子解决自然是好,若没办法,就让定江王一脉就此断绝也不错。
毕竟他身上也流着大睿皇庭那肮脏的血脉。
府医隐约知道些王府辛密,对王上的心结同样无计可施。
只是思及祈太尉的拜求,眼前这个尊贵的男人也差不多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可能忍心他就孤老一辈子。
他轻咳几声:“不管心结能不能解,既然傅长御能成为例外,那弄明白她为何例外,也许还有其他的例外。”
“即便再无旁人,您将傅长御带在身边,时日久了,病症指不定就有彻底消除的一日呢。”
纪忱江沉吟不语,没说什么。
乔安送府医回来,眉眼就有些急躁。
他虽不喜傅绫罗,但要傅绫罗能为王上治病,他愿意将那小女娘当菩萨供着。
“王上,傅长御的嫁妆可都给了您,咱们府里养她一辈子不是应当的?”乔安迫不及待开口撺掇。
纪忱江挑眉,故意道:“那不过是糊弄傅家,她嫁人还给她,我缺这点银钱?”
乔安梗起脖子反驳:“您是不缺,可人家愿意给啊!将来若成了大事,您总得有个人陪伴在身旁。”
“我阿娘说了,若女子愿意将自己所有的银钱都花在男儿身上,那她定是爱惨了这个男人,一心一意只记会记挂着他。”
主要,这可是全部财产换来的宝贝,丢不起。
纪忱江勾起唇角轻嗯了声,这话算说到他心坎上了,他不需要风花雪月,却希望身边人永远不会背叛。
唔……将来归隐之时,依山傍水,身边养个小狐狸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