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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葵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从没想过,萧照凌居然利用小孩子来胁迫自己。

煴儿埋在林子葵怀里撒娇道:“夫子,你许他一起吧, 兄长说了,他谁的话都不听, 只听夫子你的。”

林子葵收回目光,落在宇文煴身上,问:“你兄长教你这么说的么。煴儿告诉夫子,他还教了什么?”

煴儿年纪还小, 萧复教他撒谎和隐瞒身份,他本就心虚,林子葵这么一问,他就支支吾吾起来:“兄长在马车上说过,让煴儿哄你高兴, 只要夫子高兴了,煴儿就可以……经常和夫子玩了。”

林子葵:“这么晚出宫, 你身边的嬷嬷会担心的。”

宇文煴摇头:“跟嬷嬷说了是和皇父一起,嬷嬷不会……”说到这里, 他陡然意识到说错了,立刻用小手捂住嘴, 悄悄看了眼皇父。

皇父没有说话, 只是走得近了, 也没有要生气斥责他的模样, 他只是单纯地站着,好像不太敢坐, 就站在自己面前, 皇父高大, 就像一座山,夫子坐着,像触手可及的水。

宇文煴望向林子葵:“夫子知道了么……”

林子葵点头,面对小孩时神色是恬淡的:“嗯,夫子知道你叫宇文煴,你不叫云煴。你兄、”他停顿了下,道,“他教你撒谎,是为了你的安危,可撒谎本身,是一件不对的事,对么?”

宇文煴也点头,忍不住啃手指:“是的,煴儿也不愿意的,夫子都猜到了,夫子好聪明!”

林子葵很轻微地笑了笑,并没有看萧复,仍然注视着孩子,摸着他柔顺的头发说:“可夫子前后只见过你三回,所以煴儿隐瞒身份,对夫子撒谎,是情有可原的。你是皇家人,对陌生人吐露自己的身份,是会有危险的,你……皇父没教错。”

站在一旁的萧复:“……”

他怎么听不明白,这是话里有话,是在对自己说。

不是怕自己就好,萧复寻思自己名声也没有那么坏,怎么也比宇文铎好吧,他怎么能视自己如豺狼虎豹呢。

萧复忍不住出声:“那个,我也情有可原。”

林子葵不作声,只抱起孩子,这孩子几个月不见,体重上去了,个子也窜了。林子葵还没吃饭,他早上就没怎么吃,害怕殿试太久了想如厕,到时憋着了怎么办,如今等于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抱得有些吃力。

“我们去院子里放风筝。”

煴儿抱着林子葵的脖子:“好啊好啊!放风筝!皇父也来!”

萧复眼疾手快去捡地上的风筝:“孩子我抱,子葵,你拿风筝。”

“不用,煴儿才四岁,我也抱得动。”

——虽然没有看自己,但林子葵回答了自己的话,萧复悬着的心松了些,遣散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他先去牵风筝,顺着风将燕子风筝慢慢放飞出去,再将风筝线递给了宇文煴。

宇文煴仰头牵着风筝线,林子葵教他:“要一点点的放,风往哪边走,我们就往哪边。”

天上飘起一只剪刀似的花燕子,林子葵问他:“风筝是煴儿自己做的么?”

宇文煴视线高高地落在天上风筝上,轻声道:“是和母妃一起做的,还没来得及放,父皇就驾崩了,宫里不能放风筝了。母妃说,等来年开春再放的……后来,她生病了。”

林子葵看着他,心里叹口气,风筝还没来得及放,这孩子母妃也走了。

林子葵抱得手臂软了,却还是将他抱着的,他这时间全心全意都在宇文煴身上,顾不得萧照凌,短暂的将他忘记了,尽管萧复时不时凑上来动一动,还要说话,说:“煴儿问问,晚上我们能和林夫子一起做秋天的风筝么?”

宇文煴真是个老实孩子,萧复怎么说,他就怎么问,林子葵道:“晚上要看书。”

他还重复:“皇父,夫子要看书。”

萧复问:“煴儿问问,看什么书?”

宇文煴:“夫子看什么书?”

“圣贤书。”林子葵有些累了,将宇文煴往上颠了颠,换了只手。

萧复伸手:“煴儿让皇父抱会儿吧。”他不由分说把孩子接过去:“我来好了,你休息。”林子葵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复很轻松,一只手就将孩子抱着了,任由他自己放着风筝,还有空闲扭头对林子葵笑着道:“我近日也爱读圣贤书,有许多不懂的,林郎讲解与我听可好?”

林子葵低着头:“摄政王身旁有那么多大学士,我无足轻重。”

萧复眉心不经意一皱:“拜了堂的,亲口承诺死生契阔的,你说自己无足轻重?”

他还没回答,萧复就自顾自道:“我瞒你固然不对,可情有可原,你若早知我是谁,如何相识相知相爱,怎与我你侬我侬……”

林子葵顾忌着煴儿,抬头打断他说:“孩子在,你别说了。”

“煴儿才几岁,他怎么听得懂,他听见又如何?”

宇文煴一只手捏着风筝线,一手捂着耳朵:“煴儿听不见哦。”

萧复执着地注视他道:“况且你还要考试,你如何平常心应试。”

萧复有许多的理由,林子葵都知道,他有理由,他不得已,可这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始料未及,如今……要他如何坦然面对萧复,以什么身份态度,以天子门生的身份?君臣之礼?夫妻之礼?

他如何正视这“会元”的身份,自己殿试名次如何,林子葵甚至都能猜到。

萧复那天晚上说,他会连中三元的。他心里恍惚错乱,不是自己有本事,求了相爷做老师,靠的是他萧照凌的面子,取中会元,靠的是摄政王清扫科举舞弊,殿试死里逃生,靠得亦是他。

林子葵读许多书,黄兄被害,他也曾觉得自己没本事,不是高官子弟,王公贵族,救不了黄兄。眼睛瞎时,他却不觉自己无用,只恨官僚主义,门阀黑暗,总有一日,要打倒这些世家门阀,换天下读书人一个公平的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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