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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抽出来,有一秒的尴尬:“我是从底下爬上来的,背包太重被我扔了,所以只能插后腰……”

卫蓝接过,脚尖一转。

科林松了口气,还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下一秒,就听见卫蓝问:“伤得重吗?”

“你是问之前下水道还是这次?”

科林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没撒谎,轻松道:“之前只是烧伤,这次就更不严重了,就是爬了四百米,胳膊快废了。”

污染基因正在一点一点改造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体质的增加,柔韧度的增加,还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换作以前的他摔下那个位置,估计直接成渣了。

卫蓝:“好。”

科林脑子要转不动了,“好”是什么意思?摔得好吗?还是幸好?

卫蓝走了几步,忽而问:“外面被烧的尸体是谁?”

科林沉默了会儿:“水鸣。”

卫蓝肩上的军章跟着一绷,哑声问:“怎么死的?”

科林道:“应该是摔下来的过程中被其他物质感染了,但是没说。”

卫蓝没有回头,问:“最后是中将开的枪吗?”

科林嗯了声,仰了下头:“死得不痛苦。”

卫蓝话锋一转,平静道:“科林,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科林啊了声,总觉得还有后话。

忐忑等了两秒,卫蓝果然开口了:“但你变成了畸变者,总有一天,你和我都会面临这样的处境。也许是我先送走你,也许是你先送走我。”

“畸变者三十年之内失序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五十,万一我们都是另外那百分之五十呢?”

科林倒是没有太杞人忧天,甚至说了个冷笑话:“万一在失序之前,我们就先因为其他感染挂了呢。”

“……”卫蓝头也不回地走了。

科林扬起手,相呼自己两嘴巴子。想想还是放弃了,已经毁了一半脸,这半边可不能再打坏了。

他自言自语道:“科林啊科林,你个怂货,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

桑觉被士兵拦在了医疗室门口,只能巴巴地说:“你告诉中将——”

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霍延己的声音:“让他进来。”

士兵并没有直接放行,而是像安检似的,让桑觉张开双臂,戴上防护面具,然后用消污喷枪在他身上扫了三遍。

“请穿上防护服。”

桑觉匆匆套上,就跑了进去:“科林说,剖腹手术只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成功率,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霍延己已经脱掉了衣服,正在穿无菌手术服,但也只穿了裤子。裤腰卡在胯上,腹肌下方的人鱼线若隐若无。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霍延己身上的伤疤。

哪怕如今有很多药剂能够修复疤痕,霍延己的身体皮肤也并不完美——每一个在军队待了十年以上的人,身体都不可能干干净净,霍延己也不例外。

桑觉直直盯着霍延己的肩,那里有一道浅色的圆疤。

他听力很好,之前在总督的社区,只有他听见了霍将眠在通讯里对霍延己说的话——

‘你肩上的枪伤还在吧?每次抬手开枪的时候不会隐隐作痛吗?它难道没有提醒你,你一心守着的这些人有多么希望你去死吗?’

桑觉记得每一个字。

军医正要注射麻醉,但霍延己示意等等。

颀长的身影就在几米之外,挺拔而淡漠,上身露在外面,满身的疤痕显得气场更加凌厉了。

霍延己淡淡道:“科林骗你。”

桑觉终于移开视线,拖着尾音发出一声“嗯?”

军医平稳而自信:“百分之七十五是手术最低成功率,另外百分之二十五要取决于医生的技术。”

“您技术很好吗?”

“还不错。”

“哦……”

霍延己见他不动,问:“科林骗了你,不去找他算账?”

桑觉想也不想地拒绝:“我要留在这里。”

军医看长官没有赶人的意思,只好提醒:“会有点血腥。”

“没关系。”

桑觉不会因为嗅到血腥味就把霍延己当食物吃掉的,他并不是真的野生恶龙。

军医不再阻拦:“手术开始。”

霍延己躺在手术台上,只有头部微微垫高,没有任何东西遮挡视野,只要霍延己想,随时就能低头看见血腥的一幕。

麻醉注射进体内,需要等一会儿。

医生正在计时,就见对面的桑觉盯着自己欲言又止。

在军队严肃惯了,他只能尽可能温和道:“想说什么?”

桑觉努力提起最凶狠的语气,威胁道:“如果手术不成功,我就吃掉你!”

军医:“……”

他这要在正常医院,桑觉就是那种极其不可理喻的医闹型病人家属。

到了三分钟,他站在手术台边,两脚微张,双手抬起,准时对旁边的助手道:“解剖刀。”

怕桑觉吐,他还提供了聊天服务:“怎么吃我?切片爆炒还是剁块炖汤?”

桑觉成功被带歪了,想了想说:“小炒肉片,骨头炖汤,爆炒大肠。”

军医边动刀边道:“那还是有很多多余的食材,比如过于有嚼劲的肌肉部位,各个内脏,凝固后的人血,大脑等。”

桑觉没做过菜,想不出还能怎么处理后,他干脆道:“全都煮锅子,麻辣锅。”

旁边的助手脸色发青——你们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聊这种事??

但他不敢说,躺在手术台上的霍延己都还没说什么,平静地阖着眼睛,跟全麻了似的。

军医趁着接工具的空档,给桑觉竖了个大拇指。

手术过程比桑觉想象得要快,结束后,只看得见一条细长的缝合线,针脚堪称完美。

但霍延己不仅需要手术,还需要连续滴十小时的药素,以抵消红花蛇液的影响,将身体拉回正常的伤重虚弱状态,然后慢慢恢复。

桑觉问:“会留疤吗?”

“这种程度的手术伤不至于——只要长官愿意涂清疤药。”

军医正准备给霍延己打点滴针头,一转身却发现,中将已经坐起来,自行将针头扎进静脉,利索又干净,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这就显得他很多余了。

霍延己移动着点滴架,朝侧面的走廊走去,那边都是百多年前基地科研人员睡觉的卧室,已经被士兵收拾干净了。

桑觉像个小尾巴,跟在霍延己身后,房间门口有士兵守着,不过霍延己没发话,他们也就没拦着。

等霍延己躺到床上,一语不发的桑觉突然偷袭,摸向霍延己肩上的疤。

指腹下的肌肉顿时绷紧。

“痛不痛?”

“……桑觉,用指腹抚摸别人代表什么?”

“调情。”桑觉跟他讲道理,“可你说得是别人这样做,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摸摸你的疤。”

霍延己拿开桑觉的手:“这会让别人误解你,最终结果还是一样。”

桑觉执着地又摸了摸,乖巧道:“你不误解就好了,我又没有想摸别人。”

他完全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和霍延己对视良久。

见霍延己不说话,桑觉直接问:“谁开枪伤了你?”

“一个被我击毙的畸变者家属,带头在五年前筹谋了一场暴动。”霍延己将几年前的那场混乱简化成三言两语,淡淡地一笔带过。

门外,霍将眠不知道听了多久,保持着将要敲门的姿势,许久未动。

他不知道在对谁喃喃:“你应该活到这时候来看看的,不是一直好奇,谁能让延己温柔以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