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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扬先是小幅度地张了张嘴,像是想嗯一声,但却没能发出声音,最后只是轻轻点头。

他又在解别汀手心写了一个字,那是他从小会说话写字以来,叫出的第一个音调写出的第一个字:妈。

“要看妈妈?”

木扬又点了点头,很轻。

姚鸢已经被转送到普通病房里,人已经醒了,只是愣愣地躺在病床上,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

当发现出现的人是解别汀和木扬时,她怔了片刻,尽管掩饰得很好,但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这丝失望并不针对谁,哪怕出现在这里的是木南山,姚鸢也一样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落到木扬眼里,却直接让他停住了轮椅的前进,说什么都不肯再移动一步。

姚鸢不想看见他。

木扬迟钝地如是想着,他可是小偷的儿子。

医生适时地打破了僵局,将木扬和解别汀叫到病房过道里:“病人没什么事了,是因为受到刺激加情绪激动导致的神经源性的休克,回去好好休息,避免情绪波动过大就行了。”

木扬只听见第一句“没什么事了”,其它一个字也没入耳。

他通过狭窄的过道,悄悄看着病房上的姚鸢。

母子俩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姚鸢一句扬扬还没叫出口,木扬就已经移开了视线,推着轮椅移到了病房外。

*

木南山和警察同一时间到,出警人员和上次解别汀报案时帮忙找木扬的是同一批人。

他们前来登记了一下情况,当知道涉及拐卖人口时,眉头深深锁起。

“你的意思是,路婉的女儿其实是你的女儿,但被掉包了二十多年?”

“……是。”木南山没想到木扬已经报警了,他本意不想闹到这个地步,但警察既然已经来了,有些骑虎难下。

“老乔家孩子……”一旁的老警员似乎知道木扬的生父乔建振,他仔细地看着木扬的眉眼,二十多年前的记忆有些褪色,但还是能察觉出分毫,“还真是像……”

“你认识?”他同事问。

“你年纪小不知道,乔建振以前就住东街巷口,是咱这出了名的俊,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好,那说媒的能从东街排到西街。”

木扬往解别汀身后躲了躲,不愿意被打量。

木南山往他面前一挡:“现在那个女人已经准备搬家了,我太太怀疑她们是想跑,还麻烦你们帮忙传一下话。”

这事还真是难办。

二十多年前,拐卖人口这事着实不少见,卖家多,买家更多。

拐卖者一经抓获必然会被判刑,但买方往往相安无事。

路婉这个情况就更复杂了,她并不涉及金钱交易,而是将两家孩子调换了下,往简单了说,就是抱错了。

一行人上了车。

年轻警员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咱这上一辈人都挺注重男嗣,怎么会故意换个女婴回来?”

木南山冷着脸:“这个该去问问当事人。”

老警员仔细回忆了下:“我记得乔家那小孩刚出生那年,好像被拐卖过,当时路婉为了救孩子,还废了一根手指头。”

木南山心尖一颤,与安静的木扬对视了眼。

车里放不下轮椅,木扬被解别汀抱着放在后座上,打着石膏的腿被架在解别汀腿上抬高,轮椅则折叠在了后备箱内。

木南山揉揉木扬脑袋:“腿还疼不疼?”

木扬缓缓摇着头,口中只发出一声干哑又急促的音调,但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

木南山皱了下眉,感觉到不对劲,自他到这以后木扬都没开口叫他一声,他一开始以为木扬还在闹别扭,或是跟他们生气觉得难过,可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木扬跟谁都没说过话。

“扬扬怎么了?”

解别汀看了木扬一眼:“医生说是应激障碍,失声了。”

木南山深吸一口气,平日里严厉硬朗的男人再次为孩子红了眼眶:“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木扬迟缓地摇头,胃里又开始像翻江倒海一样翻腾。

木南山有什么可对不起他的呢?这二十多年里,木南山对他的爱与纵容已经够多了,明明是他欠的太多。

解别汀察觉到木扬不舒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到了路婉家的时候,倒没有出现他们想象中母女俩拎着行李箱出走的画面,而是乔媛按住正在收拾衣服的路婉,认真地说:“妈,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路婉手上收拾的动作不停,不断说着:“再不走他们就要找上门了——”

“妈,您一直教导我,说人要堂堂正正,守法遵规……”乔媛沉默了会儿,问:“我想知道,您当年抱错……是故意的吗?”

姚鸢一口一个小偷,乔媛自然早有怀疑。

可这是她从小就信赖深爱的母亲,在别人面前维护是一种本能。二十多载相依为命,其中感情不是对错能说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