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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视和大报过来的几个老记者心里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季星剑出事的时间特殊,大过年的,他们这个资历的记者其实大可不必舟车劳顿十几个小时亲自跑来这样的穷沟沟采访。

现在年轻有闯劲的记者很多,这种娱乐明星的事交给年轻人其实更合适。

他们过来,是因为姚石。

姚石算是法医界的传奇人物,跑社会线刑事案的记者多少都听过他的名号,最出名的莫过于三十年前那起震惊全国的杀人案,48具尸体,三个埋尸坑,无数尸块残骸。姚石带领了一队技术人员一一鉴定了每个死者的死因、年龄、性别以及被害时间,为那些无名尸找到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季星剑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估计谁都没想到消失多年的姚石居然窝在这么偏僻的县城里,管着连他在内只有四个人的刑警大队技术室。

来之前记者们还特意查过这县公安局的组织架构,小局子甚至没有宣传部。所以尸检报告新闻发布会的事,他们理所当然的觉得应该是由姚石出面的。

结果出来个年轻女人。

看她警服上的灰色肩章,还是个技术类的二级警司,美女法医。

几个老记者互相对视表情意味不明。

并非歧视女性。

实在是警察这个职业,立功熬资历是必须的,年龄某种程度上等同于资历。

而法医这个职业,天生的存在性别歧视,你总不能指望一个纤弱女性进入深山挖腐尸,背尸体,二十四小时待命,身上常年有奇怪的消毒水味道。

所以沈惊蛰人站出来的那一瞬间,老记者们都失去了采访的兴趣,想的都是接下来应该怎么托关系找人想办法单独把姚石约出来做个人专访。

发布会现场于是安静了一瞬。

“现场被破坏的那么严重,请问你们判定季星剑死于意外滑到的主要依据是什么?”第一个打破平静问问题的是个年轻的记者,脖子上挂的牌子上面写着某娱乐大报字样。

沈惊蛰嘴角微微扬起。

像这种刑事类的新闻发布会一般不会提供问答环节,就算有,问的也都是新闻发布人没有在报告里提的内容,敏锐老练一点的记者,会从一堆的专有名词里面找自相矛盾的破绽。

而记者这个行业,其实很讲究辈分,也有业内规矩。

刑事类的新闻发布会,问问题的通常都是老资历的记者,娱乐类记者会等到最后大问题问完了才会介入。

今天这第一个问题,开口的人是娱记,问的问题质疑的是新闻发布人本人的结论。

她被歧视了,还是和性别有关的那种。

来x县四年,她差点都忘了这种感觉。

顶着累极了之后亢奋的脑子,沈惊蛰不怎么清醒的被触怒了。

“死者的颅脑损伤是对冲撞击造成的,对冲伤造成的骨折线清晰可见。”沈惊蛰看着那位记者,放慢了说话语速,“钝器击打造成的伤口和摔倒后的伤口是有很明显的伤口区分的,钝器击打不可能会形成对冲伤,所以死者的致命伤是摔跌造成的。”

“x县不大,我们在接警十分钟内到达现场,第一时间封锁现场留住了当时围观的所有群众。”沈惊蛰看着那位记者脸慢慢涨红,面无表情的把语速放得更慢,“第一现场确实被破坏,血迹被踩踏,有多人的脚印甚至多人指纹。”

“但是死者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经过检测,现场的血迹都是死者一人的,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第二个人的dna。关键地方的脚印和指纹都经过采样,对应鞋印和指纹的围观群众也都问询过,均有不在场证明。”

“证明死者死于摔跌并没有用这些被污染的现场证据,直接证据就是他的致命伤。况且大家应该都知道,第一现场被破坏几乎是常态,目前国内基本不会采用指纹做重要证据。”沈惊蛰眼尾扫到靠在门边的老严,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沈惊蛰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很快恢复正常,“另外,尸检报告的结论是洗澡时滑倒撞到了后脑右部,当场死亡,并没有意外两个字,请记者们不要随意添加主观臆断的词。”

她发火了,如果不是老严那声咳嗽,她本来想多嘲讽一下的。

来听尸检报告却不了解什么叫做对冲伤,面对这样的铁证居然还再提一次质疑。

而那些懂行的老记者们,没有阻止也没有吭声。

偏偏她顶着局长早上让她有问必答的关爱不敢太造次,发完火看到那几个原本不打算吭声的老记者现在居然煞有其事的拿出了纸笔。

头更痛了。

真是要命,这帮老狐狸估计是发现她是有话语权的了……

她真的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典范。

“您的意思是……季星剑不是死于意外?”那位小记者涨红着脸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用了尊称。

他刚才被沈惊蛰盯得全身都在冒冷汗,这女人在台上一字一句用专有名词逼他,打脸打得啪啪啪的。

他对尸检知识确实一窍不通,也没打算去学。他来的任务就是找新闻爆点的,沈惊蛰刚才说的对冲伤骨折线什么的,不是他们报纸的读者能懂的。

本来被打脸打得都有些恼羞成怒了,结果她最后居然爆炸性的要求结论里面去掉意外这个词。

他兴奋的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豺狼。

“尸检报告里永远不会出现主观臆断的词,死者季星剑并非死于他杀,尸检报告的结论是洗澡时滑倒撞到了后脑右部,当场死亡。”沈惊蛰耐心极好,第三遍,一字一句的重复了结论。

“……”觉得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的小记者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他前面的卫视记者拉了一下。

“请问季星剑身上的其他伤痕,和他的死亡有没有关系?”那位卫视记者问得不紧不慢。

在观察了沈惊蛰和小记者之间不对等的单方面带节奏碾压后,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开口了。

沈惊蛰在x县应该不只是个花瓶,起码是有话语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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