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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立即发的。

他大概是没有什么粉丝,平时微博也只用来看看资讯,所以就这么大剌剌开放权限,仿佛把微博当成是个张扬却隐秘的树洞。

在那之后他还发过几条原创,时间间隔几乎都有十天以上,并不频繁。

文案都很简单,也没什么配图。

【好可爱。】

【天啊她怎么这么可爱?】

【喜欢。】

跨年那天。

【还是想要得到。】

然而有一天晚上,他连发了三条。盛夏看那时间,是她生日那一晚。

【我好TM快乐谁懂?算了凡人怎么会懂!】

【她许的什么愿?三个的话,我总得占一个吧?】

【算了没关系,还是全许给你自己吧,我要你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辈子都牛逼里题!给我往死里开心快乐!】

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这个树洞会被发现。

更想不到会被这么多人看见。

盛夏看的时候,下边已经有很多网友留言了。

有人赞他可爱,有人夸他帅,还有人说他们很般配,让他快点醒来继续追他的女孩……

盛夏视线朦胧,泪眼婆娑。

这几日时常哭,可是这一次不同,哭着哭着,她竟然笑了——

不知道他醒来发现这么多网友围观了他的中二语录,会怎么样?

这有损他好不容易树立的拽王形象。

笑完眼眶还是簌簌流泪。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见到他。

盛明丰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11点半了。

盛夏连忙接起。

“爸爸!”

盛明丰稍顿,忽然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接爸爸电话都这么迫不及待了,受宠若惊咯。”

盛夏听父亲轻松的声音,心底升腾起希冀,问:“是有什么消息吗?”

“嗯。”

“怎么样?”

盛明丰:“傍晚的时候人就醒了,没什么精神,又睡了,这时候刚醒,护士说状态挺好,大半夜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让李旭派人去接你,你看看去吧。”

“谢谢爸爸!”

盛夏连忙换衣服出门,到了客厅才想起来,该怎么和母亲说?

她从来没有这么晚出门过。

还没想好怎么说,王莲华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大概是听到了动静。

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问:“怎么了?”

“妈,那个,我同学……他醒了,我爸说我可以去现在去看他……”

说完她没敢看王莲华。

同学?

有什么同学能大半夜出门去探病?

可是她一定要去!

却不想,听见王莲华问:“他,就是宋江,对吗?”

盛夏猛然抬起头,“妈妈……”

王莲华抿着嘴,脸色是惯有的严肃,所以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沉默几秒,说:“等我换衣服,我送你去,别叫你爸派人接了,来来回回太晚了。”

盛夏呆住。

王莲华回屋换衣服,盛夏在外边给盛明丰打了电话。

盛明丰很是惊讶,笑了两声,“这样再好不过,早回家休息,别太晚了,病人要休息,你也早点收心,回到学习轨道上来。”

“好……”

路上,盛夏望着仍旧热闹的街景发呆。

她以为王莲华会问些什么,但是没有。

到达医院的时候,李旭和一位辅警在停车场等着,一路带着她们进了住院楼。

夜里的医院静悄悄的,几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尤其突兀,走廊尽头,张苏瑾站在昏暗的灯下等候他们。

盛夏心突突的,一路过来还算平静的心跳倏然变得躁动不安。

张苏瑾先同王莲华颔首打招呼,然后才看向盛夏,拍拍她的背:“没事了,别担心。”

盛夏从小窗朝里望,病房内开着灯,三张病床,只有中间那张躺着人。

从这个角度只看到他穿病号服的身体,看不到脸,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我能进去么?”盛夏问。

张苏瑾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

她凑到盛夏耳边,“他觉得丢人,在装睡。”

盛夏:“说不定真的累了,或者是还没有力气,我改天再来也可……”

“不可以!”

盛夏的话被虚弱但有点蛮横的声音打断。

是从病房里传来的……

走廊里一片寂静。

盛夏看着母亲显然怔住的表情,莫名的红了耳根子。

她忐忑不安地开口:“我进去看看……”

然后不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推门进去了。

“咖嗒”一声,她反手把门阖上。

病床上,张澍直挺挺躺着,病号服宽大,看不出伤在哪里,只是整个人显得十分消瘦,裤管大半空荡。

他嘴唇有些发紫,显得干涸,不似平日那么光滑,头发好像长了一点,刘海盖住了眉毛,柔顺黑亮,只是不太蓬松,平日里锐利的眼眸也稍显黯淡,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乖巧。

他究竟是怎么顶着这副病色吼出“不可以”的?

盛夏来得急,头发也没扎,披散在胸前。双手因为紧张一直放在身前,不知道要说什么。

能看见他好好地躺在那,就很好了。

“坐,我声大不了……”张澍上下打量她一圈,开口了。

声音是盛夏从未听过的羸弱,遣词造句也是能省则省。

她遵从他的眼神指挥,坐到了他旁边病床上。

“你怎么样,疼不疼?”她开口,问了一句,不怎么新鲜的话。

他伤在腹部的话,说话腹腔发力,会很疼吧?

“你先不要说话!”他还没开口,又被盛夏打断。

他怔了怔,乖乖把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盛夏扭头,透过小窗看到几个大人似乎不在门前了,才又回头,忽然凑到他病床边,拉过边上的凳子坐下,手肘托腮趴在他旁边,“那我们说悄悄话,你可以不那么用力……”

因为她忽然的靠近,一股馨香盈入鼻息,张澍闭了闭眼。

“我问,你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她声音低低的,似乎真的要把说悄悄话演到底了。

明明她又没受伤。

张澍笑了笑,但也不敢扯动肌肉,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盛夏微囧。

“嗯……”他微微歪头看着她,答应道。

离得太近了。他这一扭头,两人呼吸可闻。

盛夏感觉脖颈一热,然而她没有后退,问道:“疼不疼啊?”

张澍眉头一拧,道:“这个问题好像不能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

盛夏:……

那他回答疼或者不疼不就好了?还说那么多话。

盛夏:“你是不是疼?”

眼前,女孩瞳眸倒映着他,满眼都是他。

谁还疼?

张澍弯了弯嘴角,改了台词:“不疼。”

盛夏:“那你什么时候能坐起来?半个月是不是?”

张澍配合:“不是。”

盛夏:“一个月?”

张澍:“不知道。”

盛夏忽然就不知道再问什么了,满腹的话,到了近前竟不知从哪里说起。

“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吗?”

张澍摇摇头:“不可以。”

“就看一下……”

“好吧,可以。”

他指了指上衣纽扣,“解开……”

盛夏懵了懵,看看他,再看看他的衣服。

他一副病容,眼神坦荡,看不出一点其他意味。

盛夏为自己小人之心忏悔,他受伤了啊,通报说他左臂也伤了,自然不能解纽扣……

她站起来,俯身,想着是腹部,就从最下边开始解。

可是病号服不仅宽大,还长,下摆都到胯的位置了。

她捏起最下边那颗纽扣,随即,动作顿住,整个呆了。

因为她清晰地感觉,手底下蹭过的他的身体——动了动!

幅度很小,但是大概因为病房里过于静谧,这氛围让一点点轻微的动静都擦出了化学反应。

盛夏下意识抬眼惊诧地看他,只见他也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裤/裆。

盛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鼓作气拧开纽扣,又往上拧开了四五颗。

渐渐地,从红着脸,变成了红着眼。

他的右腹处微微凸起,应该是包着药物或者什么医用器械,整个腹部被“五花大绑”,层层叠叠的纱布围得密不透风。

虽然,纱布白净得一点脏污都没有。

当然也没有血迹。

可盛夏脑海中全是短刀没入他腹部的画面……

好疼啊。

她有点克制不住了,这些夜里反复在脑海中拉扯的问题,全都一股脑崩了出来:“你自己已经说到此为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还给我搬桌子,为什么每天都去一方书店等我,为什么看见穿白裙子的女生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忽然增大,及时止住,可眼泪却啪嗒啪嗒地跌落。

张澍起不来,只有那只没受伤的手抬了起来,去扯她的衣摆,“别哭啊……”

她看见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哽了哽,自己从床头柜扯了几张纸巾擦掉眼泪,又坐回凳子上。

这个时候,是不该给他添堵。

她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流泪到擦泪也不过一两分钟。

张澍静静看着她。

看来这几天没少哭,自我缓解都这么轻车熟路。

他回想她的“控诉”。

哎,最终还是什么都知道了。

“因为……”张澍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明知后会可能无期,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