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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走了半圈, 到了风口,风吹起他的衬衫衣摆,盛夏才发现, 他今晚穿的浅色。

蓝色衬衫袖口挽起, 露着结实修长的小臂。

一抹浅蓝在夜色里, 和跑道分割线一样清晰。

原来他穿浅色也很好看。

“冷吗?”张澍问。

盛夏穿着春季校服,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不冷。”

张澍:“嗯。”

盛夏:……

从未有过这样有来有回,毫无拉扯的对话。

风在夜色里穿梭。

“你……”张澍的声音响起, 带有思量, 音调很低, “在申请宾夕法尼亚大学吗?”

盛夏一惊, 下意识答:“你怎么知道的?”

她脚步一停, 落了他两步。

张澍也顿住, 回头,夜色浓稠, 奇怪的是,她的脸仍十分清晰。

转念他又想,有什么奇怪的,她就是不站在他跟前,稍一肖想,她一颦一笑就会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张澍自嘲般低笑一声:“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想问, 为什么我没有从你这里知道?”

盛夏怔住了,喃喃着:“因为、因为我不想去……”

她抬眼看他,可是夜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所以想等确定可以不去了,再说的。”

“不去了再说?不去了再说有什么意义?报喜不报忧,是这个意思吗?你不知道这种情况,从别人那里听到会更忧吗?”

他声音带着隐忍,内容却咄咄逼人,似绣花针似的,细细密密扎着盛夏的心脏。

可是她也有委屈。

她开口:“你就是知道了这个,才没有去书店吗,问都不问我,就不去吗,你知不知道我那天……”

她那天,精心准备,思虑周详,满心期待……

她的声音,像是一把钩子,又缠人,又扎人。

他没法直视她这双窝着湖水的眼睛。

张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沉道:“我去了。”

“嗯?”盛夏不可置信。

“我去了,”他重复,轻轻叹气,似无奈辩驳,似自我排解,“我知道你那天所有的样子……我一直在对面,看着你,到了书店,又离开,再回来,坐下戴发卡,然后点餐,看了一下午的书……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就是什么时候走的。”

盛夏心间微微震颤,“为什么,不见面?”

“因为怕。”

“什么?”

“我那天喝了酒,怕控制不住自己,怕我会逼问你,怕你哭。”

到现在也是,怕她哭。

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仔细斟酌,三思而后言。

但是他忍得快要爆炸了。

他好想掐着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让他在卢囿泽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令他如此被动!为什么纵容他开始又给他这样的结局!

可是不行。

会吓到她。

张澍说完,扭头兀自走在前面,似是不愿再对视。

盛夏呆住了,他去了?隔着一扇玻璃一条马路,把她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里?

她竟不知道此刻心脏的抽痛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是……卢囿泽告诉你的吗?”

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他说的饭局,应该就是和卢家见面的饭局。

“嗯。”他答得简练。

他走得慢了些,似是等她,她稍落一步,低头看他随风飘动的衣摆。

夜太静了。

脚步落在塑胶跑道上也没有什么声儿。

一阵风过,并不凉,却令人倏然发颤。

“那现在呢,确定了吗?”他忽然打破沉默,状似随意地问。

盛夏思绪纷杂,找不到头绪,对这忽然冒出的话也是听了个半,没听清,“什么?”

他再次停下,转身,盛夏一个不留神,险些撞进他怀里,下意识后退一点猛地抬头。

张澍目光笔直地看着她,距离太近,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现在,确定了吗,去,还是不去?”

她不知道。

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

本来说好的阳奉阴违,可是现在看来,她没有那个资本。她明白,她底子不算好,再怎么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骨,也有上限,要稳住现在的成绩就已经实属不易,再冲,能冲多少分?

没有了自招这条路,她真的没有信心。

前途不是玩笑。

她明白,如果不是考上河清大学或者海晏大学,其它任何一个学校都不行。

河宴的其它一本院校?在王莲华看来不如留在南理,在盛明丰看来不如出国。

原本,盛夏不想出国,只是因为自己不想。

而现在,她也不确定了,她如此坚持,到底有没有眼前这个人的原因。

在当下,她难以启齿的时候,她终于确定,有,并且分量或许远远超过自己所想。

脑海中闪过看视频那一晚的场景,他们十指相扣,他问,要不要一起去河宴。

那一声,就已经把她的心,勾到河宴了。

因为他,更想要留在这片土地。

因为他,对河宴那座城市有了向往。

可现实是,她够不到。

沉默间,张澍已经知道答案。

其实从酒店出来,他就已经知道答案。

比起希望渺茫的高考,谁又会选择放弃常青藤名校?

以盛夏的条件,即便不是宾夕法尼亚大学,也能申请到排名高于河清海晏的大学。

这是能够肯定的。

即使她要放弃,他也不会允许。

“我……”她迟疑着。

“你的时间不多了,这样下去,你会两头空。”他打断,替她说出她不愿说出口的话。

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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