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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甩开人后退,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是假的是假的,都是假的……”

“别过来,别过来……谢玉弓呢?我的……我蓝鲸呢?”

“姐姐,你怎么了?”拉扯着白榆手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好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白珏。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白榆在地上打?滚,像是试图挣脱什么的样子,但是白榆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披风。

看金绣纹样,是恭亲王的。

白珏神色微妙地变化?一瞬,而后不由分说地拉扯着白榆从地上站起。

小声?地哄劝道:“火已经灭了,姐姐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恭亲王……”

白榆却?一直在挣扎,周围有很多人看过来,白榆的面色惨白,眼神空荡,充满了抗拒和痛苦。

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此刻的样子正常。

而白珏拖拽着白榆,将她慢慢地带向人少的地方。

白榆茫然四顾,最后攥紧了自己的披风快速地搓动着。

她头晕目眩,还很恶心,脑中?吊着细如悬丝的一点理智,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从这“虚假”的恐怖世界之中?脱离。

否则她很快就会?被送去疗养院了。

可是……可是她的蓝鲸呢?

“你看到蓝鲸了吗?那么大……有天?地加起来那么大!”能?包容一切虚幻和谎言。

白珏根本不知道白榆在说什么。

但是她拉不动白榆,就只好低声?哄劝:“你不是要找恭亲王吗?我带你去啊,我……”

白珏看着白榆荒原一样的眼睛,福至心灵地道:“我带你去找谢玉弓!”

白榆挣扎着,她本可以轻易地挣脱白珏,但是她听到了“谢玉弓”,就紧紧抓住了白珏。

“我的蓝鲸还能?挂在天?上,变成月亮。”白榆胡言乱语道。

白珏紧抿着嘴唇,不论白榆说什么她都点头。

眉眼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慌乱,眼神却?实实在在地发?飘。

她也是被逼无奈。

她不能?不顾及一族人的性命,工部尚书是太子的人,白家必须听从太子号令。

但白珏从未做过这种“害人”的事情,因此她抓着白榆的手臂,比白榆这一脚深一脚浅,一脚人间一脚虚幻的心理疾病发?作?患者,还要颤抖得厉害。

白珏拉扯着白榆远离了人群,走向太子找到她的时候,指定要她带着白榆去的地方。

白珏好久没有见过太子了,太子……变化?得好大,白珏简直要不认得他了。

上一次白珏给太子送消息,还是白珏的母亲薛静娴手下的一个总喜欢去庵庙烧香的下人,发?现了白榆的那个奶娘娄娘总是往城外山上跑却?又没有去庙里烧香。

太子被皇帝禁足后放出来,虽然白珏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根据工部尚书讳莫如深的态度,知道太子栽了一次狠的。

因此薛静娴在发?现了白榆的那个奶娘总是进山,而太子承办狩猎的皇家猎场正在城外时,才会?立刻派白珏来送信,让太子加以防范。

白珏也未曾料到,白榆的奶娘进山多次,不是伺机破坏皇家猎场,只是为白榆躲藏起来置办东西。

而太子……竟然将白榆这个恭亲王妃带走后,日日带在身边。

白珏想到这里,那张清肃端美的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

太子怎能?如此?白榆可是恭亲王妃,按理说……是他的弟媳啊。

他从前像是神坛上的仙君,今夜站在黑暗之中?,命令她:“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将她带到这里”的时候,却?犹如堕神的恶魔。

那么阴沉可怖。

白珏怕极了,竭力想要看清太子的神情,她不相?信他会?罔顾人伦。

只是她身系一族性命,不敢靠近他,也只能?听命行事。

好在白榆不知道怎么了,状态非常不对,正好让白珏无须去撒谎欺骗或者用其?他的极端办法,只需要拉着白榆就行了。

白榆走得极其?不稳,她抓着袍子,偶尔回头左顾右盼,甚至仰头看去。

蓝鲸……会?在天?上吗?

他会?飞到天?上变成月亮,再也不下来了吗?

白珏拉着白榆进入了一片远离那些女眷的矮树林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了一支箭,径直钉入了白珏拉扯着白榆的手臂之上。

“啊!”白珏立刻松开了白榆,捂着自己的手臂跌倒在地上。

她惶然四顾,一个鬼影都没有看到,只有不远处的氏族女子们慌乱的抱怨声?。

白珏咬了咬牙,想到母亲的话和太子嘱咐的命令,起身之后又一次走向了已经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的白榆。

再度去拉扯她。

“嗖”地一声?,箭矢再度破空而来,这一次没有落在白珏身上,却?是钉在了白珏走向白榆的脚边。

白珏“啊”地再次发?出尖叫,吓得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掌,再不敢向前半步。

而白榆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安详得像是已经去世了。

她是在等待泥沼吞噬她之后,进入深海。

蓝鲸不在天?上,蓝鲸应该在深海。

只要她进入地底,就能?进入深海,就能?再一次看到蓝鲸。

白榆已经进入了一个癫狂到极致的状态,正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不断吞没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接到了小鬼传信的谢玉弓立刻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看到了白榆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而白珏的手臂被利箭穿透,她正蹲在白榆的旁边浑身发?抖不敢起身。

若白珏是个男子,谢玉弓会?立即杀了她。

可白珏是女子,又已经受伤被吓得瘫软了,谢玉弓只是快步走向白榆,看了一眼之后,跪在地上,双手一捞……

径直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白榆猛地睁开眼睛,还以为又是什么不长眼的怪物?,来阻止她找蓝鲸。

开始她睁开眼,双眼血红一片,连额角都绷起了细细的青筋。

她摸到了手腕上的蚕刃,正欲将怪物?绞碎。

却?听到了谢玉弓的声?音:“我不过一眼没看到,你这是……”

扭曲的画面在伟岸的身形之中?恢复,缠缚到她身上正在蚕食她的污泥不甘心地尖叫着退下。

天?空之中?的黑灰变为了纯黑色的夜幕,一轮如弯刀般雪亮的月弓,高悬天?际,劈开了真实与扭曲世界的壁垒。

蓝鲸跃入人间,化?为了人形,伴着天?空之中?的玉弓投入她的胸怀。

白榆的耳畔似乎传来的遥远的鲸鸣,是串联两个世界最锋利的长剑。

最终化?为了一句急切的:“你到底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悍然钻入了她的耳畔。

白榆浑身一抖,猝然醒神。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了满脸焦急抱着她快步走到不远处放下,仔细检查她全身的人。

她就这么看着他,一错不错。

她似乎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又觉得好像什么答案都不太重要了。

她的蓝鲸,又回来了。

谢玉弓回皇帝那里转了一圈,自告奋勇带人搜寻纵火犯和刺客,紧赶慢赶的从猎场边上做样子绕过来,却?收到了小鬼的信号。

太子的人简直无孔不入,差点把他的王妃再次抢走!

他气得七窍生?烟,凌乱的心跳是他懊悔和杀意狂涨的佐证。

而白榆仰头靠在他一条手臂上,像一个眨眼之间跨越万水千山穿越两个世界的旅人。

她累得精疲力尽,仿佛连指尖都抬不起半寸,连眨眼都变得那么艰难。

可她舍不得闭眼。

谢玉弓的眼睛里面沸腾愤怒,遮不住看向她时浓稠的情愫。

真的有人在这样的世界里面,不在乎谎言的隔阂爱上这样的她。

白榆想勾勾唇,想说两句好听的,好把眼前这个人紧紧地抓住,牢牢地锁定。

可是她开口?,却?像是亲自撕扯开自己身上的经年脓疮的人,已经不愿意再一次捂住粉饰太平。

她要彻底清创,剜去腐烂的血肉。

她说:“九殿下……其?实那些谎言,也不是全部。”

她说得那样平静,眼神是那么坚决,但是颤抖的却?是想要躲避的灵魂。

谢玉弓见她说话,总算是狠狠松口?气,对着身后的人示意,他们很快带人继续去山里搜寻“纵火犯和刺客”做样子。

“你是不是难受?脸白得和吊死鬼一样了。”

谢玉弓从怀中?掏出了两瓶药,像个医术稀松二五眼的赤脚大夫,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该给自己的王妃喂“活血化?瘀”的,还是该给她喂“止血收敛伤口?”的药。

这都是他随身带着的极品伤药,外面千金不可求。

“你要么吃些药睡一觉?”谢玉弓的死士受伤后都是这么处理,包括他自己。

“我这次亲自守着你。”他不过一眼没看到,人就这样了,他就是巡山也抱着她去!

白榆却?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神色看似恢复,却?隐隐透出些许阴郁疯狂:“我在你面前表现出的温柔体贴,倾慕和顺从,全都是装的。”

谢玉弓心知自己的恭王妃,这怕是心癫发?作?。

可他现在真的寻不来太医为她诊治,而且恭王妃的心癫之症也不能?被安和帝和太子他们知道。否则之前所有行为都会?被认为是失心疯的信口?胡言。

谢玉弓只得赶快吹口?哨,让小鬼跑过来,再派他赶紧去城中?请擅长此症的杨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