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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是割腕自杀的。

照顾他的护士中,有一个小护士是新上任的,工作相当勤劳,为了不出疏漏,她和前一个护士换班时,每天都会早到三个小时。

她年轻,家里穷,没什么学问但非常勤劳,也没时间看网上那些杂七杂八的综艺,根本不认识林凤鸣,故而也就并不知道林安的过去。

她照顾林安时,还曾不止一次表露过对林安才华的欣羡。她的本意只是羡慕,却被人回错了意。

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姑娘,却成了林安的目标。

他故意偷了这个护士的裁纸刀,又故意在那个护士轮班的前一天,将割开的手腕放进了浴缸的温水中,以为对方能及时发现他,并且这样就能趁机讹这个护士一把。

姑娘家里没钱,她自己也没存下什么钱,最终在他的恐吓和利诱下,大概率会选择嫁给他。

可惜林安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那护士当天家里有点小事,只能按照下午正常时间来上班,和以往比来晚了三个小时。

她推开门时,满盆的鲜红刺目且骇人,那小护士刚上班没多久,为此吓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但还是忍着恐惧打了120。

送到医院抢救了一下午,人是救回来了,却还不如不救——因失血过多而导致脑死亡,林安此刻约等于一个只会呼吸的躯壳。

那护士以为自己并不长久的职业生涯就要到此结束了,但这倒还是其次,她更恐惧林安的家属让她赔钱。

以至于整整一下午她都处于胆战心惊中,最终结果出来时差点昏倒,还是被她同事扶着坐车回到了疗养院。

然而当林安的家属来到疗养院时,那个清绝绮丽的大美人却并未苛责她,反而递给她了一张卡:“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哥哥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天辛苦你照顾他了。”

护士对上那人清艳的凤眼,心跳似乎都在此刻停了几分,回过神后连忙推脱:“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来晚了,您哥哥才——”

“不怪你。”那美人轻飘飘道,“你按照正常时间上班,他自己想寻死,怎么该怪你呢?”

她闻言一愣,还想再说什么,院长突然打断道:“小卢,收下吧。”

她还没回过神便被院长请出去了。

小护士稀里糊涂地拿了一笔钱,还被额外送了一周的假期,整个人在一天内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心里极度不真实地走到疗养院门口时,刚好撞上了一个面色发白,神情近乎癫狂的女人。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那女人嚎叫着朝从院长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个美人身上扑去。

“你到底跟你哥哥说了什么?!”那女人哭天抹地道,“你害了你爸爸还不够吗?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燕云眼看着她往林凤鸣身上扑,当即蹙眉把她拽到了一边。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却又拿捏着分寸,使得任敏不至于痛到跌倒在地,还有力气继续嚎叫,但她再怎么哀嚎也靠近不了林凤鸣一步。

林凤鸣垂眸看着她道:“我只是让他保重好自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罢了。”

任敏闻言放声大哭:“你明知道他心思重,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安安已经成那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他,你让我怎么活啊——”

林凤鸣突然淡淡地开口道:“我会赡养你到老的。”

任敏的哭声在此刻戛然而止,变脸的速度之快让其他围观的人瞠目结舌。

林凤鸣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就往疗养院外面走,任敏见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甩开燕云的钳制,冲上去拽住了林凤鸣的围巾:“你发誓,你发誓你会——”

林凤鸣骤然止住脚步,一下子冷下了脸色:“把手松开。”

他看着任敏拽在围巾上的手像是淬了毒一样,吓得任敏连忙松开了手指。

“每个月的生活费会打到你卡上。”林凤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前提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我……”任敏攥紧了手心道,“你爸爸只要在里面安心改造……我不会去看他的……我、我也不会跟外人说三道四的,你放心……”

林凤鸣收回目光,任由走上来的燕云帮他理了理被任敏拽乱的围巾。

“知道就好。”林凤鸣抬脚走出了疗养院,“林安的事你也不必管,我会处理好的。”

在他的身后,任敏徒劳地跌坐在地上,一如她曾经在ICU前的样子一样。

他拦不住林凤鸣解决林勇辉,此时更拦不住他处理林安。

母亲十月怀胎,没有养恩也有生恩,和其他人终归是有些不同的,但也仅限如此了。

她能得到的唯一殊荣就是在家破人亡后还能衣食无忧地活在这世界上,只不过对于她自私,却又没办法完全放下“母爱”的人,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当然,她的母爱自始至终也只有林安一人拥有,林凤鸣从来都不在这个范围内。

不过也无所谓了。

林凤鸣坐在车上,抬眸看向窗外的天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压了又压也没能压下去翘起的嘴角,最终索性放弃了。

将近十年过去,林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敏感又傲慢,手段没有一点新意。

高考时,他为了逼迫林凤鸣考出去,假意跳楼。

而如今,当他真的经历过跳楼的感觉后,却再没了跳楼的勇气。

林安清楚地知道他和郑楚寒的往来暴露后,林凤鸣不可能饶过他这个罪魁祸首,可能是被那句“晦气”戳中了什么,为了给林凤鸣添堵,他选择了割腕。

可惜的是,林凤鸣当时的话是骗他的。

脑死亡对于林凤鸣来说,和真正死去没有任何差别。

为了防止所剩无几的林家人说三道四,林凤鸣会拿点钱吊着林安最后一口气,由此让他们以为他对林家还有旧情,最后一点一点蚕食掉他们那点所剩无几的挣扎。

林安的“死”对于林凤鸣来说,非但不是晦气,反而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大好的日子,不去领个证可真是可惜了。

燕云似乎跟他心有灵犀一样,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后“啧”了一声道:“今天恐怕来不及去民政局了。”

林凤鸣裹了裹围巾道:“那就明天早上再去……九点出结果,去的早一点应该来得及。”

事实证明燕云对时间的把握是精准的。

当把林安的后续事情全部处理完时,二人从医院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

解开围巾,脱下厚实的外套。

疲惫的身体在踏入浴室的一刹那终于得到了疏解。

温热的水流从头浇到尾,林凤鸣闭着眼关上花洒,最后一股水流顺着肩膀流到腰窝,最终沿着大腿缓缓向下,林凤鸣却没有管,他只是擦了一把脸后便赤着脚走到洗漱台前,一眨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林安割腕流出的鲜血似乎从浴缸中溢了出来,顺着镜子往外淌,沿着洗手台流了一地。

以林凤鸣看过的恐怖片经验来看,下一秒意识已经彻底从躯体中抽离的林安就该从镜子里爬出来了。

水龙头在此刻被人打开,林凤鸣明明已经洗过了澡,却还是低头捧起水再次洗了一把脸。

他冷静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在害怕什么……是在害怕林安报复自己?还是纯粹因为愧疚和自责,而害怕自己的狠毒?

可他对镜子中产生的幻想没有丝毫畏惧,想到林安可能死不瞑目地来找他,他反而有点想笑。

恰在此刻,一只手从他背后绕过来,关上了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林凤鸣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只见燕云正拿着浴巾往他身上搭。

那些血水骤然消失在了面前,镜子澄澈如初,映照着身后人英俊的脸庞。

“林安自杀了。”林凤鸣的语气毫无波澜,但他把这几个字说出口时,他自己听起来却总感觉隔了一层纱。

“嗯。”燕云抱着他轻轻在他耳边亲了一下,“那是他罪有应得……如果他不想着招惹人家护士,也不至于落得这种田地。”

林凤鸣深吸了一口气,身体终于后知后觉地泛出了一丝战栗:“不……他是被我逼的。”

燕云没有看镜子,而是垂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为此感到难受吗?”

这是最让林凤鸣害怕的地方,他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了三秒后摇了摇头道:“我很高兴。”

心底混杂着惬意的喜悦跃然而上,他没有办法骗过自己。

林凤鸣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他没有办法装出愧疚或者自责的样子。

他所害怕的,不过是彻彻底底地在燕云眼下暴露出本性。

害怕对方因此而产生的厌恶和抵触。

但燕云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他只是不小心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低头继续拿着浴巾细细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

林凤鸣忍不住转身靠坐在洗漱池边,抬手勾着身后人的脖子往下拉:“明天还去领证吗?”

燕云闻言一顿,撑在洗手台两侧,垂眸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去?”

林凤鸣情难自禁地吻了吻他的嘴唇:“你就不怕……”

他没说怕什么,燕云闻言却笑了:“怎么,难不成我还能和林安一个下场?”

言罢他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不过能死在你手里还有全尸……其实也挺不错的。”

林凤鸣呼吸蓦然一顿,他自己先提起的这个话题,但当他听到燕云满不在乎地把“死”挂嘴边时,立刻就不乐意了:“胡说什么。”

“不是你先说的吗?”燕云挑了挑眉,搂着他的腰往镜子上压,“怎么,舍不得?”

冰凉的镜面贴着敏感的后腰,林凤鸣下意识想要坐直身体,却被人牢牢地按在镜面上,腰身忍不住一颤,垂下眸子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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