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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数道光芒自缥缈岛主殿空地上腾空跃起,朝东海南域而来。

狂风巨浪中,重昭一马当先,他腰中别着一根晶莹玉透的竹简,薄唇紧抿,他眼中闪过方才得知的一切,眼中是藏不住的焦急。

阿烁,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半柱香前,缥缈岛主殿内,松风领着重昭尔昀二人来到殿后一处,那里供奉着缥缈岛历任掌门的仙位,说是仙位,陨落后也不过一方竹子刻的竹简罢了。

松风朝松鹤的仙位焚了三炷香,才缓缓转过头。

“二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打伤了您?海上怎么会这么大动静?那不出世的妖邪,究竟是什么?”

尔昀再忍不住,连声问出口。

松风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今夜,有人闯进了我派在火冰岛设下的禁制。”

“火冰岛?那是什么地方?”尔昀一愣,她在缥缈岛生活了几百年,还从未听过有这样一座岛屿。

重昭也道:“师叔,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岛,为何我派要在那里立下禁制?”

松风轻叹一口气,看向重昭,“其实这火冰岛你也去过,那道禁制是你师父三年前以命布下的。”

“爹布下的?”尔昀一愣。

“师父所布?您说的事三年前的那座荒岛?”重昭更是疑惑,“师叔,那座荒岛到底是什么地方?当年师父究竟为何会重伤在那座岛上?”

“其实那座岛十年前并非荒岛,而它的名字也不叫火冰岛,这一切都要从十年前的一场天火说起。”松风的声音有些悠远,“东海位于仙界边界,远离纷争,海域上的洞天福地并不多。十年前,一道天火从天而降,落在那岛上,岛上大火燃烧,日夜不止。那岛虽无人居住,却有不少生灵,我与师兄自然要前去灭火。可那天火威力极大,别说上岛了,我们两人连百里之内都无法靠近。”

重昭脱口而出:“当年师父已是上君,连他都无法靠近,那天火岂不是……”

“不错,那天火中,至少蕴含着神的力量。”松风徐徐开口。

“既然事关神界,那天火又不止,为何不将此事禀告天宫?”重昭不解。

松风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复杂,欲言又止,终还是道:“师兄一生风光霁月,守护东海,一生之中,唯这一次起了私心,却反而害了他。”

重昭面色一变,看了看黑沉沉的殿外,心中不安。

“仙途漫漫,亦有时尽。昀儿,昭儿,我们仙人,虽能活个数千载,但也有寿数终时。若是能度过第三道天劫,便可踏入上君巅峰,有机会得窥神界;若是不能,便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结局。十年前,师兄算出他的第三道天劫即将在数年后降临,可他的仙力已经百年不曾增长,他心中明白,要渡过这第三道天劫,几乎是不可能之事。除非他能在天劫到来前得逢机遇,或是吃下一颗一品仙丹,强行将修为提升至上君巅峰……”

松风转过头,“缥缈岛没落已久,何来机遇,又何来的一品仙丹,可师兄若陨落,我缥缈岛就更无立足之地,所以当时那场降在东海偏岛的天火,是师兄和缥缈岛唯一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既现神迹,岂无神品。那天火燃烧不止,又蕴着神力,师兄觉得那天火中,必有来自神界的力量或至少可以炼制出一品仙丹的天才地宝。于是我和师兄在那座岛外布下了一道仙幕,用以隔绝天火的力量不被天宫所发现。”

松风声音不大,重昭听着却是一沉。仙之力,岂能与神力相抗,师父重伤于那座岛上,必是后来出了事。

“那后来呢?既是守岛,爹为何会重伤难治?”尔昀急道,三年前松鹤什么都不曾说便撒手人寰,她心中一直沉甸甸压着父亲骤然陨落的疑团。

“那天火力量比我们想象中更强大,竟数年不止,好在天火并未冲出那座岛,缥缈岛不可无人镇守,于是我与师兄商议分别守在岛外,直到天火熄灭。可一年又一年,天火不仅没有熄灭,力量反而越来越强大,我心中的担忧也更甚,若那天火冲出仙幕,只怕会祸及整个东海的生灵,于是我决定将此事禀告天宫和凤皇……”

松风声音一顿,重昭猜测道:“仙界中并未听闻过此事,可见师父和师叔并未将此事上禀天宫,可是……师父不同意?”

松风点头,“师兄苦等数年,眼见天劫将至,岂愿空等一场。他与我爆发了争执,可师兄还是心系东海万灵,他答应我,若是一个月内天火再不熄灭,就将此事上报天宫和凤皇,之后我就回了缥缈岛,直到一个月后我回到那座岛……”松风转过头,看向重昭,“看到了熄灭的天火、重伤的师兄,还有你和白烁。”

重昭愕然,“可我和阿烁漂到那座岛的时候,天火已经熄灭了,岛上一片荒凉,只有师父昏迷在岸边。”

“当初我也觉得奇怪,但师兄重伤,我来不及多想,便带着你们回了缥缈岛。几日后,师兄醒来告诉我,我离开后不久,天火突然异动,几欲冲出仙幕,师兄来不及上报天宫,为救东海生灵,散尽毕生仙力斩熄了天火。他本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死在岛上,没想到你们二人恰好漂流到那座岛,悉心照顾,让他多活了些时日,撑到了我来。”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师兄伤重难治,即使耗尽缥缈岛的仙药,也只能为他续命三个月。他临死前收你为关门弟子,在火冰岛设下禁制,将最后一点仙元传给你后仙去。”

松风声音唏嘘,一声叹息。

殿内一时沉默,尔昀眼眶通红,重昭感慨之余,却又心生疑惑。

“既然天火已经熄灭,为何师父还要在火冰岛上设下禁制?”

“天火虽灭,可天火中神的力量却没有完全消失,它化为了一口泉眼,留下了那座岛上。”松风缓缓开口,“师兄在那泉眼外布下禁制,上君以下的仙妖,都无法进入那泉眼四周。他陨落前叮嘱我,金曜仙座向来执法严格,若他知我派因一己私欲差点危及东海万灵,只怕缥缈一派自此会沦为仙界欺凌和放逐的对象,为了保护这一岛的安宁和缥缈岛千年的名声,我见那天火已灭,残存的神力亦被封印在泉眼中,便答应了师兄,从此将此事沉埋心中,对外也只说师兄是陨落于天劫之下。”

松风声音一顿,看向两人,“这件事本是岛中绝密,我本欲打算将来将缥缈岛交予你二人之手时,再将火冰岛的禁制一并交托……可惜,我们当初为了一己之私,还是酿成了大祸。”

“师叔,火冰岛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今夜东海大乱是否与其有关?”重昭沉声问。

松风点头,“今夜我感应到有人闯入师兄当年布下的禁制中,本是前去阻止,可未成想当年那方被我们隐藏的泉眼,竟神气全无,邪气冲天,那泉眼本就藏着巨大的力量,也不知为何这数年来竟滋生了妖邪出来。若不是今夜有人误闯,我前去查看,只怕待那妖邪真正出世,东海全境将覆。我用本门秘法从那妖邪手中逃回,本欲启动惊天阵向天宫求救,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妖邪毁了惊天阵,又在东海上筑起水浪,隔绝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如今缥缈岛就是一座孤岛……”

重昭和尔昀听得心惊肉跳,到此时已是面色苍白,听松风这话,整个东海岂不是全完了。

“二叔,那我们该怎么办?”

松风喘息一声,看向身前,眼中孤注一掷,“为今,要救缥缈岛,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松风口中吟诵仙诀,掌心一股仙力射向前方,仙力落在面前供桌上,百来根竹简骤然腾空,竹简上缓缓泛起虽淡却醇正的仙力,松风额上沁出薄薄冷汗,一口鲜血朝前喷出,鲜血喷洒在竹简上。

“师叔!”

“二叔!”

松风面色惨白,摇摇欲坠,重昭和尔昀急忙去扶。

“不要过来!”松风一声怒喝,咬破指尖,以血挥于半空写下仙咒,仙咒爆发一道白光,将蠢蠢欲动的众竹简拢住,光芒散去,一根手臂粗的竹简悬于半空,此简莹玉中带着血红,蕴着浑厚霸道的仙力。

松风亦再支撑不住,朝地上倒去。

“师叔!”重昭急急将他扶住,松风微弱一挥手,玉简朝他飞来,落入他掌心。

他脸上灰白一片,看着重昭和尔昀,缓缓开口:“这是我缥缈岛历代掌门仙逝后遗留的仙简,我以仙元之力将其炼化,如今这根仙简中蕴着上君巅峰之力,昭儿,你和昀儿领着岛上精锐弟子和这根仙简去火冰岛,或许能凭借这根仙简重启你师父留下的禁制,将那妖邪再次封印在泉中。”

松风气喘吁吁,忽然重重抓住尔昀的手,“若是无法封印,就算是我缥缈一脉尽亡于火冰岛,也要毁了那方泉眼!答应我!”

看着松风赤红的眼,尔昀心底重重一颤,满脸惶然。纵她平日是天之骄女,此时突逢巨变,仙门生死存亡之际,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叔,纵我等身死,也一定不会让这邪祟出世害人!您放心!师姐,走!”重昭握住书简,拉起尔昀,欲朝殿外而去,却被松风唤住。

“等等!”两人回头,却见松风神色有些奇怪,朝尔昀招了招手,“昀儿留下,我还有一句话要叮嘱,昭儿,你先去召集同门。”

“是,师叔。”重昭知道这次怕是九死一生,心底记挂着白烁,急急点头而去。

雷电声打断了重昭的回忆,数道仙芒越过波谲诡异的海域,直直朝南边飞去,越是靠近南域,天空中雷电暴雨越是密集,而那股邪气的力量,也越来越临近。

重昭紧紧握住腰间的竹简,想起方才在主殿里发生的一切,面色冷沉无比。

尔昀跟在他身旁,望着他忧心忡忡的脸色,神色复杂,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

二叔,若一切如你怀疑的一般,那我面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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