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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看了半晌,在楚明姣提着裙摆不信邪地准备亲自上阵时摆手制止她:“不必再试,这片祖脉的火力被地煞蓄走了。”

楚明姣与他对视了会,回头看看火堆,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愣:“火……火力怎么蓄走?”

这山脉里的种种,简直在颠覆她的认知。

“山脉中有火妖,是与噬声虫一样的存在,它在时,火便在,不在了,火也不会燃起。”

柏舟温声为她解释,说得很详细:“火妖生性温驯,它的意识若在,不会闹出方才那样的威势,现在这缕意识应当已经被地煞吞噬了。”

“意思就是,火焰的力量,现在为地煞所用?”

柏舟颔首。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即便坐在嶙峋山石,枯草藤萝间,也有独一份的清癯气质,那气质衬得他整个人有韵味极了。

明明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楚明姣却总能捕捉到某个瞬间,他与江承函会有那么一两点相似的神韵。

回过神来,又紧接着自己否定自己。

他不像江承函。

就算像,也是像那个十三年前,尚未完成神主继任仪式的霜雪少年。

这时候,汀白带着两名男子,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女子过来了。

绝情剑宗领头的人,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剑草草用一圈白布裹着,整个人显得潦草落拓,狂放不羁,明明年岁还鲜嫩得像春天的嫩芽,外在看着,不修边幅到像四五十的中年男子。

楚明姣提前从凌苏嘴里了解过,这人叫白凛,在绝情剑宗内榜排名前三,战斗力不俗。

天极门的是孟长宇。

楚明姣分出视线到那名女子身上,她长得清秀,鼻子挺翘,眉眼间有种异域美人的风情,接收到她的注视,那女孩笑了下,率先自我介绍:“楚姑娘好,我叫周沅,是天极门的弟子。”

在来的这条小道上,他们问了汀白一些最基本的问题,知道了楚明姣和苏韫玉的姓氏。

孟长宇看着楚明姣,耳朵尖隐隐发烫,却仍不失翩然风度:“楚姑娘,这是我师妹,宗门中修习,我勘山脉,她勘地脉。你别看她修为不行,可知道的奇闻异事很多,我们在这山脉中能走下来,多亏了她。”

听起来和帝师的效用差不多。

楚明姣朝周沅客气地笑了下,对孟长宇却很不冷不热。

孟长宇也不介意,在顶级灵器面前,那些男女邂逅,风花雪月的心思通通可以收一收,他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道:“我们想和诸位交换些彼此知道的消息,这样,为表诚意,我先抛砖引玉。”

“当时山火骤涨,我们离得近,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

这个孟长宇倒也干脆,直接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看起来是和绝情剑宗的人也商量过了,“去之后才发现那火不是普通的火,我们有同伴大意,掉以轻心,结果直接被火融掉了半条胳膊。”

“当时火里还有人活着,应当和你们今日救的男孩一样,身上有族中长辈给的灵器或护身符,才能勉强咬牙苦苦支撑,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一时间也没有很好的方法抵御那火,白凛连斩几剑,都才只逼退那火一会而已。”

“只能眼睁睁看着火里最后一个活人被吞噬,不过吞噬前,他朝我们喊出了一句话。”

楚明姣听到重点,盯着他看。

她实在长得好看,像一枝清晨初绽的花,明明花枝上带着刺,但刺好像也是嫩的,那种纯真与妩媚交织着组成了种致命的矛盾感。被她这么眼也不错地盯着,孟长宇耳朵彻底红了。

话也停了。

帝师食指微顿,一两息之后,开始无声皱眉。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那样在意苏韫玉,是因为大祭司那偏得十万八千里的姻缘卦,可现在,没有姻缘卦,没有从出生就认识的交情,眼前这男人,甚至连楚明姣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他才和她说过几句话啊。

心里却依旧难以平静。

不喜欢。

很不喜欢。

周沅见状,用手肘撞了撞孟长宇,满脸“看你那点出息”的无奈,孟长宇猛的惊醒,磕巴了下,立马接着说:“他喊了三个字。”

“——神诞月。”

楚明姣手指无意识地微微握紧。

“神诞月到底是什么?”作为昔日神灵的枕边人,她忍不住道:“我们这边,那小孩才醒来,说的也是这句话。”

“是神灵的诞辰。”终于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周沅偏了偏头,双马尾在视线中划过弧线,她接话道:“书里说,神灵和我们不一样,‘祂’有悠久的寿命,诞辰这种东西,对这样强大的存在来说,并无意义。”

“因此,这么多年,山海界的神主殿也从未操办过。”

“神诞月是三界自己为神灵定下的,传闻,在神诞月,神灵的神力会较平常再提高一截。”

如果说疑似姜似的孩子问出关于神诞月那句话时,柏舟只是感到稍稍诧异,直到此时此刻,听到这位名为周沅的女子对神诞月侃侃而谈,并且说出那句神力比平常有所增长后,他就倏然垂了下眼。

睫毛根根覆盖,看不出任何神情,落在外人眼中,冷清到极致。

这根本不该是外人知道的东西。

这祖脉,究竟是个什么局?

听完这些,楚明姣心中立刻有了个大概。现在这情况,就是怎么着,都要从那难缠的小孩嘴里知道点具体的消息,不然,所有的线索,全部在神诞月三个字下,齐齐斩断。

她咬咬牙,看向一眼不融于人群,独一份如谪仙般出尘的柏舟,朝他那边挪了挪。

一点清甜的栀子花漫过来。

“帝师。”她很小声,听起来颇为艰涩地请求:“……你能不能和那孩子聊一聊,他对我们太不信任了,不管我们怎么说,他都觉得我们要害他。”

同为救过他命的帝师一脉,若是柏舟去,说不定那孩子会有所松动。

这也是楚明姣的想法。

但她脸皮薄,很多时候,其实就是宁愿自己拎着剑上,也不愿意麻烦请求别人。

除非实在是到了一种困境。

就比如这时候。

柏舟在听到她声音时抬眼,眼里的情绪还没完全遮掩干净,因为孟长宇那个愣愣的,过长的注视而涌起的不悦,紊乱还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横陈平铺,不曾消散。

即便如此,他这个人身上,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干净纯澈。

宛若被雨打湿的清泅感。

凌苏双手环胸,挑着眉准备看好戏,见柏舟一会没说话,还准备好心帮他将先前的原话转达。

下一瞬。

柏舟盯着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睛,同样很轻地应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