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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是个庸医么,倒也确确实实治好过几例绝症,否则他的名声从何而来?但若说他是个名医么……此人一头扎在钱眼子里,又是个烂嫖烂赌之人,诊金转手进了青楼赌场,又爱酒后泄露患者家中的阴私暗事,毫无医德可言,未免辱没了名医两个字。”

“那上次被大户人家花费重金请去,又赶回来这事儿呢。”

“听说过几分。说来话长。” 沈璃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不接下去说正事,却转开话题,“说起来,自从沈某上了一次叶小娘子的商船下来,随身的玉佩就不翼而飞,再也寻不着了……”

叶扶琉浑不在意地摆弄自己白生生的指尖。 “竟有此事?”

沈璃的笑意深了几分,并不点破什么,把话题拉回来,继续往下说道,“二两金请林郎中去看诊的,是江宁府内出名的高门大姓,建武候府上。看诊的是老建武候。”

建武侯上了年纪不服老,吃多了壮阳丹药,丹火攻心,又房事不忌,阴阳失调,引发内虚症状。林郎中出诊开方,方子本身倒无什么差错。

没想到三两日后,老建武侯的病情和起因竟不胫而走,在江宁府的大小酒楼传为笑谈。原来是林郎中揣着诊金上酒楼喝花酒,酒后管不住嘴,把建武侯府的隐疾阴私抖搂出来,当做趣闻说给了侍酒花娘。

医者无口德,建武侯府的隐疾成了坊间笑柄,挨一顿胖揍被人扔回来,纯属活该。

叶扶琉听明白了,“所以是人品太差,和医术无关?”

“人品确实太差。至于医术是否可行,这个,不好说。”

“听起来是个不省心的货色。”叶扶琉听够了八卦,起身送客,“时辰不早,慢走不送。”

沈璃的笑容凝固了瞬间,“你我闲聊半日,还未入正题,谈生意。”

“还要谈什么?早和你谈好了。”叶扶琉惊奇道,“一块汉砖一两金,自备商船拉货。话没传到沈大当家耳朵里?不能吧。我托秦陇亲自过去传的话。”

沈璃摆摆手,不以为然,“贵宅大管事亲自登门,话早传到了。但叶小娘子,生意不是这么谈的。俗话说的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么大一桩买卖,当然要慢慢地谈,详细地谈——”

“我做生意从来就是这么谈。独家货一口价,童叟无欺。我不欺别人,你们沈氏大商行也别来欺我。说好的价钱又反悔压价,沈大当家,你玩儿什么花样呢?”

叶扶琉重新蹲去廊下阴凉处,这回眼皮子都不抬,继续翻看起地上的红木料,“给你数五声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同意直接把货拉走,不同意你自己麻利地滚。”

沈璃:“……”

叶扶琉果然数起数,“五,四,三,二——”

“要!”沈璃深吸口气,“两百三十金,全要。”

他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给我两天时间准备货款。我还需弄艘船来。”

叶扶琉这才起身走回来,算是正眼看了他一眼。“还算干脆。那咱们这回算是谈成了?”

沈璃:“……谈成了。”

从堂屋里请出关公像,两边各自上香,在关公面前三击掌,算是把这桩大买卖定下。

叶扶琉喜欢爽快人。沈璃之前叽叽歪歪的,她差点要把人从合作名单里踹了,还好最后应得爽快,好感拉回来不少。她打开荷包,留恋地摸了把手感温润的双鱼白玉佩,递了过去。

“说来也巧,沈大当家的玉佩上次落船上了。我替你收着,顺便赏玩了几日。既然是心爱之物,我不夺爱,拿回去吧。”

沈璃不接,反倒往回推了推,“入了叶小娘子的眼,拿去继续赏玩吧。”

“哎?怎的突然爽气起来了。”

沈璃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依旧挂起斯文笑意,“两百三十两金的大生意都一口价了,百十贯钱的小玩意儿,就当添头吧。下次再有生意时,叶小娘子第一个想到沈某即可。”

叶扶琉笑应下,“沈大当家信誉卓著,在江南两路做生意,自然要先紧着沈家做。”

沈璃往外走出几步,听到背后关门的声音,回身看了眼,唇角挂着的笑意变淡,面色不怎么好看。

叶扶琉砰地关了门,人在门背后低声咕哝一句,“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

——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木匠带着徒弟回家,明早再来。

天气逐渐转热,傍晚又煮了消暑的绿豆百合甜汤,汤里放一把子碎冰,清凉到脾胃里。

叶扶琉畅快地喝了整碗冰镇绿豆甜汤。想起脾胃,就想起了隔壁的魏郎君。

“做邻居这么久了,不知隔壁郎君在家里行几,整天魏郎君魏郎君的浑叫。如果是家中独子,理应称呼魏大郎才对。”

素秋捧着甜汤坐在对面,笑出声来,“岂不是跟魏大撞了?魏郎君肯定不在家中行大。”

“也对。”叶扶琉捧着甜滋滋的绿豆汤,随口说,“等下送一碗绿豆汤过去,顺便问问?”

天气热,素秋懒懒地不大想动,“甜汤也要送么?”

叶扶琉的眼睛弯成了愉悦的月牙儿,“想想我们收的三块足金饼,包整年的甜汤都够了。天气热,你别动,喊魏大过来拿就是。”

素秋立刻想起隔壁的大手笔买卖,轻轻抽了口气。

“魏家这般有钱,是不是哪里的大盐商?”素秋猜测,“娘子难道想和魏家郎君混个面熟,以后有人牵线搭桥,我们也能入行做起盐引买卖?”

叶扶琉对盐引买卖毫无兴趣。

相比于魏家到底做什么巨富生意,她对魏家木楼门面的两根金丝楠木大柱更有兴趣。

魏郎君本身也挺有意思。

“身上的病罕见,人的性子也罕见。实在太静了,我觉得他整个月说的话都没有我一天多。”叶扶琉回想了一阵,补充,“眼睛漂亮。或许是瞳色深黑的缘故?我从未见过哪家儿郎的眼睛长成他这样,眼神仿佛会说话似的。”

她坐直身,摆出魏郎君每天在木楼高处的端坐姿势,人纹丝不动,只眼风往边上盯一眼,“询问。”

视线往下,冷淡瞥了一圈挪开,“质疑。”

视线往上,轻飘飘地挪开,望向天边。“懒得理你。”

素秋笑得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