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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声轻轻扶住她后脑勺,帮她稳住了重心,很快就抵着她脑袋无情地推开。

江雪萤:“……”

受视线所制,她只能看到少年弧线优美凌厉的下颌,漂亮的脖颈线条和尚显青涩的喉结。

池声很给吴捷面子地扫了他一眼,就迅速失去了兴趣,漫下了眼睫,转而拉着她继续走,掌心温度滚烫。

她踉踉跄跄有点儿吃力地跟着少年的脚步。

蓝白色的校服衣摆微微扬起,踏过风,

掌心传来鲜明的,令人难以忽略的热度。

江雪萤动了动指尖,目不转睛地缓缓向下——

少年的手非常漂亮,手指瘦窄、修长,骨节分明。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从三年级跟男生手拉手春游起,江雪萤就没再没跟男生牵过手了。

她大脑有点儿空白,耳朵嗡嗡直响。

——池声拉她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儿过于……流畅自然了?

吴捷追,池声一路拽着她脚步不停,头也没回。

他这人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是怎么写的,还没忘语气冷冷:“怎么?还没揍爽?”

“说吧,哪儿痒了?还想你爹往哪儿招呼?”

江雪萤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效果几乎是爆炸性的。

爆炸的是吴捷的嗓门:“操-你-妈-的池声!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江雪萤眼睁睁看着池声以一种猫捉老鼠般不冷不热的姿态,勾得吴捷一直追着他们到南城中学附近的一条小巷巷口。

南城中学地处老城区,附近这一片是待拆房,巷子里的人家早就搬了个七七八八。天一晚,更显得幽暗恐怖。

有好几个小青年正或蹲或靠地守着巷口抽烟,

目光落在这几个小青年身上,池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江雪萤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一把推出了巷口。

她刚想开口,池声就迅速挡在了她面前,少年身上那股身上那股散漫不羁的气势陡然冷凝,肌肉一寸一寸地绷紧,像是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的大型猫科动物。

江雪萤愕然:“怎么……”

“江雪萤。”少年一动不动地喊她,眼睛看的却是那几个小青年。

眼皮窄而深,狭长冷淡。

吴捷追了上来,“操-你-妈你跑什么。”

江雪萤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平常池声就是一副不把什么放在眼里的模样,他这个表现让她突然冒出了点儿不祥的预感。

“别乱动,”少年挡在她面前,脊背清瘦,却足以将她严严实实地遮起来。

长睫低垂,言简意赅地交代,“躲在我后面。”

顺着池声的视线看去,江雪萤见那几个小青年纷纷抬起眼,捻了烟,带着点儿笑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哟,出来了?”

走到一半,又两两一组,十分有战术性地分到了她和吴捷的身边,把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吴捷也怔了一下,皱着眉一步一步往后退,“你们他-妈干嘛的?”

“干嘛的?”其中一个黄毛突然笑着走到吴捷身边,迅速“揽”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带着烟味儿的大掌还在把他的头往下摁,“你说我们干嘛的?嗯?池声没告诉你们?”

“你女朋友?”另一个白毛在她面前站定,努努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把她误会成池声女朋友——

江雪萤紧闭着嘴,明智地没吭声。这几人给她的感觉和吴捷他们很不一样,看起来像是混混,但比起混混又有了点儿组织和纪律。

更像是……

□□。

她手指绞紧了书包肩带,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起来。

吴捷他们说白了也就在校内扬武扬威,面前这几人光气质上就跟他们有天壤之别。

果不其然,吴捷被那黄毛摁得怒从心起,刚要暴起发作,那黄毛突然一脚蹬在了他膝弯上!

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阴毒。

吴捷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黄毛快不及眨眼地亮出了一把小、刀,抵在了吴捷背心!

“干嘛呢?”黄毛笑,“冷静点儿。”

“!!”

这是江雪萤第一次看到有人带管—制—刀—具干架,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冷静才把尖叫竭力压回了喉咙里,死死地捏紧了手掌心!生怕一点动静会彻底打破面前剑拔弩张的脆弱平衡。

与那黄毛一样快的是,池声骤然从校服口袋里拔出的一把弹-簧-刀!

几乎就在黄毛抵住吴捷的同时,少年忽地一垂眼,陡然朝那白毛发难,膝盖用力顶上白毛的小肚子,扭住白毛胳膊摔翻在地。

膝盖立刻跟上,牢牢压住了肩关节,另一只手窄而瘦的手腕一转,弹-簧-刀已经抵住了白毛的脊椎。

“我说了。”

白毛被发出一声怒吼,面色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操!!”

池声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拳砸在了他太阳穴上,握着那把弹-簧-刀抬起眼,缓缓环顾了那一圈小混混,眉眼压着一团疏冷,“离他们远点。”

那几个小混混见同伴被擒,面色一冷,正要上前。

抵着白毛的刀-尖压入布料内几寸。少年白皙的手指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戳进他脊椎里,“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

目睹这一幕接着一幕的神发展,江雪萤僵硬地站在原地,心底一阵接一阵地冒着寒气,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是谁,她在哪儿,这一切又他喵的是个什么?!

池声到底是从哪里招惹上了这些道上的大哥?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这一刻冲上了顶峰,那几个小青年也跟着紧张起来,默契地交换了个视线,看着是要硬上了。

人群中忽然又走出来个一团和气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

男人像是那帮人的头头,拨开那几个小混混,笑眯眯地朝池声递出一只烟,“哈哈哈哈,别那么紧张嘛,大家都放松点。”

池声看着他,没动,态度很明确,“先放人。”

男人笑了笑,示意黄毛放人。

池声长睫低垂,扫了一眼男人手中的香烟,终于在令人凝滞的气氛下,灵巧地从白毛身上站了起来。接过男人手里的打火机和香烟。指腹一搓滚轮,一撮火苗冒了出来,燃起了猩红色的一点。

白毛暗骂了一声操,喘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少年皮肤白,眉眼冷,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尤长,骨节分明。烟雾缓缓在眼前缭绕,冷冷问:“上个月不是给过了,今天过来什么意思?”

比起惊讶池声竟然还会抽烟,江雪萤握紧书包带,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而放松戒备,且开始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开始思考,要是真打起来了,她抡起重达十斤重的书包到底算不算个战斗力?

“没什么意思?”男人笑,语气里却含着淡淡的威胁,“就是来问问这个月的钱。”

吴捷像见了鬼一样,心有余悸地直起身子看着面前这票人。

这个时候,他就算再蠢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几个学校之间的小混混小打小闹那么简单。

这几个小青年看着其貌不扬,吊儿郎当,但那一个个平平无奇的眉眼却透着十足的精光,随便扫人一眼,都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那都是真正犯过事,跟警察三天两头打“游击”的。

江雪萤也终于听出了点儿门道出来

——这些人恐怕是来催债的。

所谓的□□,别说是她们这些懵懵懂懂的中学生了,就算是对绝大多数成年人来说都是个遥远的概念。但池声这人就跟在道上混过一样,他没吸烟的习惯,面无表情地淡抿了一口就放了:“我爷爷前几天刚过世。”

男人像是并不意外:“所以?”

天黑了下来,附近亮起了霓虹灯光。

少年平静地用手指搓灭了烟头上的火星,言简意赅地说:“我爸没出事之前,给他上过保险。”

苍白的肌肤立刻被烫出一点红痕,冷淡招摇的眉眼落了光,更显浓墨重彩,令人心惊肉跳。

“过两天他就回来了,你们要催债,找他去要。没必要来我这儿试探。”

男人笑道:“别骗我们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骗你们有意义么?”

等男人终于不再追究,领着一票人散了,江雪萤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还是僵的,脊背几乎都快被冷汗浸透了。

吴捷的表现没比她好多少,浑身都在冒冷汗,“池声,你……”

池声好像这才留意到了吴捷,蜻蜓点水般地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清冷的嗓音透着一股淡淡的欠劲儿。

“我不说第二遍,要是不想被人拿刀追着砍,就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吴捷在南城中学有多狠?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中二少年。

虽然被池声又开了嘲讽,但被人拿刀抵着的感觉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使劲咬了咬牙,吴捷忍辱负重地“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显然是池声他那个破产爸造的孽,没必要陪池声趟着一趟浑水。

蝉鸣聒噪。

虽然已近傍晚,但太阳还是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脚步用力,蹬蹬蹬就能踩碎一地的阳光树影。

从认识池声起,江雪萤就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平庸的日常,就跟某部老番《DuRaRaRa无头骑士异闻录》里的那样,坐上了奇妙的过山车。

在此之前,她的日常更多的是被书包压弯的脊背,趴在桌上背着英语单词,偶尔抬头窥见玻璃窗外肆意的太阳。

当然不能说是按部就班,好好念书的乖乖女生活不好,

只不过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热烈张狂,稀奇古怪,不计后果的夏日狂想。

但问题在于她又不是向往非日常的男主角。

池声目睹着吴捷“滚”远了,冷不丁地转向她突然开了口,“这些人早就听到了我爷爷的消息,就是过来探我的口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