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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喝多了酒,香薰蜡烛即将燃到尽头,林誉之拿剪刀去剪烛芯,一晃,灯一明灭,林格红扑扑脸颊凑过来,不满意:“林誉之,你一局都没输过哎。”

杜静霖也嚷嚷:“不公平。”

林誉之放下剪刀,瞥他一眼:“什么不公平?需要我为你糟糕的猜拳技术而道歉么?”

杜静霖不说话,他打了个酒嗝,埋头翻那一摞没用上的牌,随手拎出一张,笑着举高:“那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总不能一直赢吧?没意思。”

林誉之抛下一句幼稚,把枕头给妹妹放沙发上,林格跪坐在上面,也喝得有些多了,眼睛很亮:“哥。”

林誉之顿一顿,叹口气,转身,问杜静霖:“抽了张什么牌?”

杜静霖故弄玄虚,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念:“最刺激的一次约会场景是哪里?”

他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劲了,皱着眉:“哎,这个重复了啊?刚才格格不是回答了吗?”

低头翻,没翻到,杜静霖自言自语:“算了,算了,反正誉之哥你也没有对象——”

“是在对方家里,”林誉之平静地说,“和她爸妈一起吃饭,假装两人从未谈过恋爱。”

林格正在喝酒,一口呛住了,差点喷出,咳嗽不停,从喉咙到嘴巴都是被呛到的辛辣啤酒气息。她吃惊地睁大眼睛,视线能将林誉之的嘴巴缝上。

杜静霖也是,他震惊:“你们兄妹俩这是……家风?在你们家,偷偷摸摸谈恋爱是传统?怎么还都喜欢去家里约会?”

“好了,睡觉,”林誉之打断他,“格格身体不舒服,她需要早睡。”

林格想说自己不需要,但咳嗽不停,喉咙的痒压不下,她双眼都咳得泪汪汪,只巴巴地看林誉之。

杜静霖说:“誉之哥,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啊?咋保密性这么好?嫂子现在在哪儿呢?”

林格叫:“杜静霖,大晚上还睡不睡觉了?”

林誉之说:“就在哈尔滨。”

杜静霖了然:“那,誉之哥,你当初也是为了嫂子回来的吧?”

林格心虚,挪开视线,只把最后一罐啤酒喝掉。

耳朵不争气竖起,静心屏息,只听林誉之淡淡地说:“是,她要我来,我就来了。”

林格说:“你说谎,你明明是为了——”

忽而止住,杜静霖迷茫看她:“什么?”

林格别过脸:“没什么。”

她不想让这场谈话再蒙上过去的阴影,但在沉静的十几秒后,林誉之忽而开口:“不完全是,我当初来这边,的确是为了自己前程,但也想让她能开心些。”

林格说:“你没有对她讲过。”

“大概因为年轻气盛,不愿意低头,”林誉之笑,“现在想想,其实都是些没有用的堵气,伤人伤己。”

林格沉默。

杜静霖迷茫:“你们俩说啥呢?”

“其实我也知道她那时候有些为难,大概是有人逼她,”林誉之轻声,“我想,那个时候的我还是过于自负。”

过于自负,才会自信地以为威胁路毅重有效,自信地以为凭借自己努力就能令林格一家人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而且,那段时间我很需要钱,”林誉之看着她,“选择来哈尔滨是能最快得到钱的方式。”

杜静霖小声:“为什么来哈尔滨就能赚钱?你来抢劫啊?”

回答他的,是林格抛过去的一个枕头:“睡觉。”

桌子上那两根香薰蜡烛也渐渐地燃到了尽头,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薰衣草味道,这种香薰气味本就是安心助眠的,杜静霖喝多了酒,没心没肺的,仰面躺着,不多时便呼吸均匀,沉沉入睡。

他只记得,睡觉前,林格和林誉之俩人,一个躺沙发上,一个躺他旁边。林誉之不喜欢和人靠得太近,和他的垫子相隔甚远,留出一个可供人行走的窄路。

就这么多,对于杜静霖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不确定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杜静霖一躺下就是光怪陆离的梦境,时而变成一只硕大明亮的灯泡,又是又成了一盏高高嵌在交通路口的红色信号灯,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电还没来,桌子上的香薰蜡烛已经燃烧到尽头,他迷迷糊糊,借着光往旁边看。

视野中的一切让他怀疑自己还没有清醒。

林誉之背对着他,侧躺在地上,被子盖住他胸口以下的位置,他身体高大,完全遮蔽住怀里的人,令杜静霖只能看到伸出的一条手臂,雪白的手微微颤抖地抚摸林誉之的背部。

那是林格的手。

桌上的香薰蜡烛燃尽最后一滴泪,一个忽闪,灭了。

黑暗彻底降临杜静霖的眼睛。

无声无息的夜晚,寂静得令他似犹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