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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景玉的头顶,克劳斯问:“你想拿我的红包做什么呢?甜心?”

景玉说:“买衣服。”

“这个用途不错,”克劳斯赞扬,“我很乐意帮助你度过一个愉快的新年,不过,甜心,如果你打算拿红包去给某位姓王或者姓什么的邻居买礼物,那我只能遗憾地收回红包了。”

景玉不理解。

克劳斯思维好跳跃啊,这关王及什么事情?

她只当这是什么神秘的中德文化差异,嗯嗯几声,眼巴巴地盯着克劳斯。

克劳斯说:“明天早起,小龙公主摸摸她的枕头,或许能发现一些惊喜。”

景玉欢呼一声:“谢谢老板!”

克劳斯口中的惊喜,从来都不会缺席。

譬如之前在法兰克福度过的圣诞节,次日清晨,景玉在空靴子里发现了沉甸甸的金块,还有水头十足的一对手镯,这手镯成色甚至比克劳斯给她订制的同比例玩具还要好,金镶玉的平安锁,沉甸甸的钻石项链,还有大把大把的欧元钞票。

有了克劳斯这句话,景玉满怀着快乐回到家,开开心心包饺子。

克劳斯也参与进来。

对于心灵手巧的克劳斯先生而言,这种用面和肉馅塑形的事情并不困难。

毕竟他连结构复杂的八音盒都能够轻而易举地修好。

新年一到,很多店铺都早早关门,下午,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家里。

电视上播放着一些公益节目、以及去年的相声小品,景玉被逗得笑个不停。

而文化和生长环境不同的克劳斯,看着电视节目上,沈腾放弃破自行车,正在和老太太细数寓言故事名称——《东郭先生与狼》、《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郝建与老太太》。

克劳斯还在思考这些名称相对应的故事时,旁边的景玉已经笑到直不起腰。

事实上,克劳斯不喜欢太闹腾、性格夸张的家伙。

他不喜欢大哭大笑,不喜欢身侧人表现出太过于强力的情感。

不喜欢被别人的情绪感染,不喜欢吵闹。

但——

克劳斯将鼓囊囊的饺子放在撒了一层面粉的托盘上。

他将托盘拿的远一些,以免被景玉的笑声震翻。

景玉一直在开心地看电视节目,她手上的饺子已经捏了快一分钟。

贪财的小龙笑起来的模样还挺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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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饺子这种事情由景玉负责,但等待水烧开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景玉刚刚往锅中加入冷水,点开燃气灶,站在客厅的克劳斯拿了叠红色的纸过来:“这些还需要贴吗?”

景玉转身看了眼。

这些东西还没有拆,大概十几张,塞在同一个塑料袋中。

“啊,那些呀,其实贴不贴都行,”景玉说,“都是卖对联的老板送的——不过要注意喔,福要倒着贴,寓意着’福到了’。”

克劳斯问:“春字呢?倒着贴寓意着什么?春天到了?”

景玉言简意骇:“蠢(春)到家了。”

这个简单的双关终于逗乐克劳斯,算得上是第一次在中国度过春节,他找到固体胶棒,饶有兴趣地将这些东西贴到一些空旷的地方。

景玉站在厨房中,正低头洗清晨买回来的新鲜圣女果,掰开圣女果底端的绿色叶柄,在水下洗的干干净净,沥干净水,放在一个印着草莓的干净盘子中。

刚刚盛好,景玉听到身后克劳斯夸赞:“宝贝,门口的对联贴的好工整,一个人贴很辛苦吧?”

“没啊,”景玉脱口而出,“隔壁帮——”

等等。

她终于缓慢意识到,似乎,不该提这个。

迟疑间,身后的克劳斯已经走过来了。

他面色如常,好像她的回答并没有激起他的半点不悦。

“还剩最后一张,”克劳斯给景玉看那个长条的赠品,“这个应该贴在哪里?”

是的。

克劳斯先生不会吃醋,这是一场契约。

景玉探身去看。

红色的底,金灿灿四个大字。

出入平安。

“啊,这个呀,一般会贴在大门口,或者车子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希望出行和归来都能够平平安安,出入平安,”景玉和克劳斯解释,“不过我们墙壁上不适合贴这个,我也没有车子,所以暂时用不到,您收起来吧。”

克劳斯应了一声,随手放在旁边,他低头,看着景玉手里的圣女果:“好吃吗?”

景玉捏了一个,递到他唇边。

克劳斯张口,景玉感受到他唇的温度,只有一下。

而在这时候,与这厨房仅隔一个墙壁的位置,邻居家的厨房中,除了炒菜声和咳嗽声,还传来了邻居阿姨的声音:“小及啊,你觉着住咱对门的景玉咋样啊?”

听不清楚王及怎么回答的,只听见邻居阿姨的笑声:“嗨,你上了两年大学,连个女朋友都没找到——我觉着那女孩挺好的,模样标志,脾气也好,要不试试?晚上要不请她过来咱们家一块吃饭,你和她再接触接触……”

景玉绷紧神经。

克劳斯没什么反应,他好像没有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毕竟不是母语。

还有油烟机、锅铲的声音。

克劳斯慢慢地品尝着圣女果的味道:“不错。”

景玉松了口气:“是吗?”

她觉着此地不宜久留,主动提出:“先生,我们去客厅吃圣女果——!”

克劳斯将她抱起来,放在比较高、一般用来随手放些杂物的料理台上。

现在,这上面的东西被清理掉,干干净净,只有冰凉的白色瓷砖,隔着裙子熨帖。

景玉仍旧不能和他平视,但她的腿已经和克劳斯的腰差不多平齐了。

景玉背部已经贴到身后冰冷的瓷砖上,她甚至能更加清晰地听到隔壁的声音。

“男人嘛,得抓住机会,”邻居阿姨循循善诱,“当初要不是你爸抓住机会,也就没有你。你现在给我抓好机会,争取让我早上几年抱孙子。”

景玉不确定克劳斯先生有没有听懂。

克劳斯先生礼貌地问:“你想尝尝圣女果吗?”

景玉说:“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景玉说:“好吧,我想吃。”

克劳斯拿起一枚圣女果,像景玉刚才做的一样,递到她唇边。

景玉咬了一口,很诚实地皱眉:“这个好酸。”

“没关系,”克劳斯微笑着拿着圣女果,“我们蘸些糖就可以了。”

景玉绷紧脚趾,她身后的瓷砖很冷,坐着的瓷砖也很冷。

厨房中没有空调,门开着,全靠从客厅里渡过来的暖风。

她看着克劳斯先生绿色的眼睛,里面倒映出身后的一点红——那是贴在她身后、墙壁上的红色“福”字。

这点红一点点侵占着克劳斯先生的绿色眼睛,他离景玉更近,宝石般眼睛中映衬出的红色面积更大,而景玉看不到的地方,冰凉的红色与她接触的面积也越来越多。

水槽旁的水龙头没有关紧,水一滴一滴滴落了下来,滴滴答答,敲击着碗中盛着的圣女果。

啪嗒。

景玉神经高度紧绷,她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声音。

“好凉,”景玉说,“先生,瓷砖好凉。”

克劳斯俯身与她接吻。

他口腔中还有圣女果的味道,并不酸,甚至还有点甜甜的味道。

看来,的确是景玉不走运,吃的那颗圣女果比较酸。

隔壁的谈话声还在继续,邻居阿姨畅想着自家儿子和新邻居乖乖女的未来,显然易见,她对景玉的印象非常好。

却浑然不知,她眼中的乖乖女,此刻坐在厨房的料理台上,搂着金色卷发绅士的脖颈,与高大的男人接吻。

克劳斯抽出手,拿了那张写着“出入平安”的红纸,贴在景玉上衣衣摆位置。

他屈起手指,弹了一下红纸。

纸张发出不堪重击的清脆响声。

“小龙宝,”克劳斯微笑,“我想,我找到最适合它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