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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逃婚?”赵小姑猛的抬头,“娘她……”

她不敢,她长到十七岁,从来没做过什么逾越的事,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正眼看人,话说快了都会结巴。

赵凛见她这样,作势要走。

赵小姑连忙一把拉住他胳膊,急道:“俺敢,俺敢,大哥怎么说俺怎么做。”

“那好。”赵凛小声道,“明日成亲,你和你娘、赵老二他们说让迎亲队伍走西边的小道去金家。沿西接通官道的前一段路有一条浮桥,经过浮桥花轿会减速,走到第三节桥柱时,你趁机跳入千秋河,我会在水里接应你。”

赵小姑眼里闪过害怕:“俺,俺不会游泳。”那条河虽然不宽,但又深又湍急,还淹死过好几个人。

赵凛:“没关系,我水性很好,只要你入了水,我就可以把你带到对面的芦苇荡。他们最多搜几日,找不到你的人就会认为你死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和宝丫。”他观察过了,现在并不是汛期,近日又未下过雨,以他的水性完全可以把她救走。等他以后做了官就可以远离长溪县,以后就算碰到赵老二他们也不怕被纠缠。

赵小姑犹疑:“可,可要是二哥他们不同意走西边呢?”

赵凛:“你就闹着寻死,不过是一条路,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记住,浮桥的第三节,不要犹豫直接跳。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好,俺记住了。”赵小姑连忙点头。

“我和宝丫先走了。”赵凛又看了她一眼,抱起闺女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地上的树枝发出咔嚓声,起夜的赵小胖一哆嗦,把尿尿在了他爹的鞋面上,小声道:“阿爹,好像有贼啊。”

闭眼靠着柱子的赵老二不耐烦,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快尿!”

赵小胖委屈:他已经尿过了!

月色朦胧,黑雪驮着父女俩悄无声息的往来的路跑。

次日,竹岭村赵家一早就开始忙乎,村里的父老乡亲都聚集在院子里。有帮忙弄酒席的,有忙着说笑的,恭喜的。嫁过人的妇人,觉得赵翠香能嫁个有钱人挺好的,至少不用像他们这么辛苦,更多夫妻和睦幸福的,就觉得赵老太未免太狠心了。就一个闺女,为了彩礼钱居然把她嫁给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

听说还有十八房小妾。

赵秀兰听了一耳朵,抓了把瓜子就往赵小姑房间里走。推开门,穿着红嫁衣的赵小姑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窗口一动不动。

赵秀兰看她这个样子就来气,丢了一颗瓜子到她背上:“喂,赵翠香,你不是喜欢春喜哥吗?怎么就要嫁给一个可以当你爹的老色胚了?”

赵小姑涨红了脸:“你,你别胡说!”

赵秀兰嗤笑一声:“俺胡说什么?”她继续嘴贱,“你是不是傻啊,你娘和你二哥就不是好东西,这是把你卖了。你就一点都不闹不反抗吗?”

赵小姑想到昨晚上大哥说的话,拢在嫁衣里的手收紧,低着头不说话。

“又哑巴了,出息!”赵秀兰挺看不上她这包子样的,“要是谁俺逼俺嫁人,俺几和他拼了。弄不死他,俺就抹脖子、喝农药、上吊、跳河……总之大家都别想好过。”

“村长家的,你在这胡咧咧什么呢?什么抹脖子、喝药?”邹氏走了进来,很不高兴的赶人:“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晦气的话?俺们家翠香嫁的是城里的老爷,是去享福的,说不定你将来还没她嫁得好的。”

“呸,那你怎么不去享这个福?”比起赵小姑,赵秀兰更讨厌邹氏,都嫁给赵老二这个垃圾了,还整日像个官太太一样,忸怩做作。

邹氏笑了起来:“俺倒是想啊,老头子有什么不好的,疼人又有钱。辫子一翘,说不定还能分家产。”她叹了口气,“就你们小姑娘想不开,找什么如意郎君,这世上的男人啊,没几个好的。”

说着,她把赵秀兰往外推:“快出去,出去,俺要给小姑净面、上妆盘发了。”

把人赶出去后,邹氏把门一关,开始给赵小姑净面。边拿着细线绷她的脸,边劝道:“你啥也别想,闭着眼嫁过去就行。等嫁到那边,好好讨金老爷欢心,争取生个儿子出来,将来他翘辫子了,家产一分,你带着儿子再找个年轻力壮的嫁了,多好。总比俺跟着你二哥那种窝囊废受苦强……”

赵小姑不说话,任由她动作,脸颊绷红了也一声不吭。

等到日暮黄昏,锣鼓唢呐声渐渐逼近,迎亲的队伍从东边进村,停在了赵家院门外。金掌柜一身红袍,皱着一张老脸朝着喝喜酒的村民拱手。村民面上客客气气,真见到人时还是忍不住吐槽:怎么这么老啊,眼尾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赵老二连忙迎了上去:“哎呀,妹夫来了……”对着那张老脸亏他喊得出口。

金掌柜却是不高兴的,不过是纳一个小妾,攀什么亲戚?要不是他前段时间在家憋疯了,连亲自来迎亲都不会。

赵老太喊着让新娘子出来,隔了一会儿,邹氏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大声道:“娘,小妹说要花轿从西边出去金家,她说要是金老爷不同意就不上花轿了。”

赵老太和一众人都有点懵:平常村里迎亲不都是从东边出,然后上官道吗?

“这个小贱蹄子,皮痒了是不是?”赵老太恼火,成亲的当口搞什么幺蛾子。

她撸袖子正要往屋子里走,金掌柜急急开口:“哎哎哎,走西边就走西边,有什么关系,别耽搁时辰就成。况且,本老爷只是取妾,走西边正合适。”潜在意思是,东边是贵人走的,一个小妾而已,走西边正好出了方才赵老二喊妹夫的气。

不错,这小十九还挺上道的。

院子里吃酒的村民自然也明白其中的意思,都在笑赵家拿热脸贴了冷屁股。

赵老太和赵老二再是不高兴,但一想到那一百两的聘礼还是开开心心的把新娘子送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西边去了,经过蜿蜒的小道,上了浮桥。花轿开始慢了起来,坐在花轿里的赵翠香揭了盖头,紧张的撩开车帘子往右边看。

河水湍急,一眼望不到头。

她目光又落到桥桩上,心脏扑通扑通的打鼓……她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大哥的那句话‘如果你没跳,大哥就当你默认嫁进金家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她手在发抖,将车帘子拉到最大……

桥面晃晃悠悠,金掌柜坐在红绸马上颠得难受,回头问后面的人:“还有多久上官道啊?”

后面的人连忙答:“回老爷,过了这座桥转一个弯就到了……”话毕,只听扑通一声,水面巨响。

金掌柜吓了一条,马匹也开始躁动,他惊慌喊:“怎么了?”

媒婆大喊:“不好了,新娘子跳河了。”

“什么,新娘子跳河了?”众人齐齐奔到桥边探头往下看,桥面上挂着一只大红的绣鞋,一截鲜红的嫁衣没入水面,随后一串气泡咕咕咕的往上冒,然后彻底看不见人影了。

“怎么办,怎么办,老爷?新娘子跳河了!”众人惊呼,看着湍急的河面又不敢往下跳。

金掌柜才不管这么多,几脚将趴在桥面的几个家仆揣了下去:“还不快给我捞人,那是一百两啊!”

他趴在桥面往下看:他的一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小姑沉在水里就慌了,本能的想往上扑腾求救。还不等她往上浮,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腿就往下拉。她这个时候一点也想不起大哥交代的话了,拼命蹬腿,连踢了赵凛脑袋好几下,身上的嫁衣都挣散了。

赵凛咬牙,潜到她伸手,一手刀把人劈晕了,然后扯下已经散开繁重的嫁衣丢入了河水,朝下游对岸的芦苇荡游去。

小妹不会憋气,他必须尽快游过去。

天色昏暗,河水幽幽,桥上的人看不真切。他带着人游到了芦苇荡,现把昏迷的人丢上了岸,早等候在那的小宝丫拉住赵小姑的手就往上拖,然而压根拉不动,她惊慌的问:“阿爹,小姑,小姑不会死了吧?快,快压她胸口呀!”她之前在荒星,看到过人溺水,大人们就是压胸口做人工呼吸的。

赵凛爬了上来,拉开小团子,用力摁了两下赵小姑的胸口。原本昏迷不醒的赵小姑哇的突出一口水来,然后连连咳嗽。幸好芦苇荡内风大,加之又有各种虫鸣,才把声音盖了下去。

赵凛一把小团子放到了背上:“抱好。”小团子立刻手脚并用的圈住他爹的脖子,夹住他爹的腰。确定她不会掉下来后,赵凛抱起赵小姑就走。

下游的这片芦苇荡面积很大,又高又一望无际,只要他们穿过芦苇荡往对面的小路跑,翻过一道斜坡,天色那么暗的情况下,桥面上的人压根就看不见他们了。再坐上马车,一路往南,在城门没关闭前入城把人藏好就行。

他们很顺利的翻过了斜坡,赵凛把人放到马车里后,交代赵宝丫看好人。然后坐到马车前,带上竹帽,拍了拍黑雪的马屁股,黑雪立刻往前跑。

马车颠簸,秋风往马车里灌,赵小姑冷得发抖。赵宝丫从车厢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又拿过毛毯盖在她身上,伸出小手抱住她不住发抖的手,奶声奶气的安慰:“小姑不怕、小姑不冷,宝丫会保护你的。”

小团子手心的温度远远不断的传到她手心,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和心疼。哆嗦着的赵小姑看着这张纯稚的脸,再也忍不住眼泪滂沱而出。

就算爹娘和二哥不喜欢她,她还有宝丫还有大哥,他们是在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