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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姑点头,有些生气:“那秦公子平日里看着挺不错的一个人,特意邀你们去,还让宝丫受了委屈,太不应该了。下次莫要让我在何记见到他,定然让他好看。”

赵凛:“不必,平常心就好。”疏远一个人有很多方法,犯不着那么明显。

说到底,秦正卿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和他观念和想法有些隔阂。

赵宝丫再次醒来已经是半夜,她想起白日的事还是很伤心,惊慌爬起来到处张望。屋子里还点着灯,他爹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脸,问:“醒了?饿了吧,锅里还热着饭菜,我去你给端来。”

赵宝丫现下还慌,生怕她爹丢下她。一把拉住他衣袖,焦急道:“阿爹,我不要娘了,我不要菁姐姐当我娘了!”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虽然知道她爹不会不要她,但一想到她爹以后会和后娘生弟弟妹妹,渐渐的会忽视她,她就难过。

是她太贪心了,有阿爹对她这样好应该知足,还奢望像幼薇姐姐一样有娘又有爹。

赵凛重新坐了下来,摸摸她的头:“别难过,是阿爹想差了,以后就我们父女两个,不要娘了。”秦正清说的顾虑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他是不想让闺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赵宝丫吸吸鼻子:“不对,还有小姑。”

赵凛:“对,还有小姑。”

赵宝丫:“还有星河哥哥。”

赵凛:“还有星河。”

赵宝丫情绪总算好了点,松开他的手:“阿爹,我饿了。”

赵凛:“你等着,我去给你端饭菜来。”

赵宝丫看着他爹开门出去,觉得自己太矫情。她都八岁了,还哭成那样,还冲阿爹撒娇,还和阿爹说这样无理的要求。

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阿爹会不会因为她孤独终老啊!

等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她长大了,阿爹遇到喜欢的阿姨,她一定不这样了。

赵宝丫如是想着,就让她再任性几年吧。

她睡得够饱,用完饭也睡不着,赵凛担心她还难过,干脆搬了凳子坐到她床边给她讲县学里代课的趣事,这让赵宝丫想到她在学堂和伙伴们的相处,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将近天明时,赵凛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赵宝丫拉着他一截衣袖也睡得香。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赵凛警觉抬眼,就看见赵星河探头进来。他小心翼翼的把袖子从闺女手里拉了出来,朝他挥挥手。赵星河立刻缩回了脑袋,他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压低声音交代道:“我待会要去县学,你今日好好看着丫丫,别提昨日的事,知道了吗?”

赵星河此刻倒是乖顺,认真的点头。

等赵凛走后,他就坐在赵宝丫的门外面看天。蓝白猫窜了过来,喵喵叫了两声,想挠门,被他一把抱了回来:“嘘,别叫,宝丫妹妹正睡觉呢。你再叫,我就把你的毛全拔光!”

猫猫嗷呜一声,挥了他一爪子跑了。

赵星河捂住手背,龇牙……

何春生从拱门走了进来,小声道:“你这人,没事威胁小猫干嘛?”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瓶药粉给他红肿的地方敷下:“被猫狗抓伤咬伤都要注意,会发狂的。”

赵星河恨不得昨日对着那老太婆发狂,咬死她才好。

何春生给他敷完药,收起药瓶,坐到他身边。春日暖阳斜斜的倾洒在两人身上,两人都抽条了许多,已然是个半大的少年。

“宝丫妹妹昨日受什么委屈了?”

赵星河惊讶,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何春生:“宝丫妹妹去之前,告知我她要有娘了,先前我在何记看到了秦叔叔的妹妹。你们不是打算住一晚才回来?半夜我就听见你们回来的动静,赵叔叔方才又和你说那样的话,肯定是宝丫受委屈了。”

赵星河撇嘴不满道:“宝丫妹妹还说相看的事谁也不告诉呢,还是偷偷告诉了你。”他泄气的垂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他把在秦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宋姨母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何春生拍拍他肩:“行了,你也别气了,气大伤身。”

赵星河不满他的态度:“难道你不生气吗,她说那样的话!”

何春生:“赵叔叔又不会如她所愿,提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样的人总比之后再知道的好。这事就过去了,待会你莫要再宝丫妹妹面前提。”

赵星河郁闷:“你怎么和赵叔叔说一样的话,知道了,我有分寸!”他只是碰上宝丫妹妹的事有点失去理智而已。

兵书可不是白读的。

两人又在屋外坐了一刻钟,春日困顿,赵星河靠在房门上半眯着眼险些睡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一个不慎往后仰倒,幸而何春生及时拉了他一把,两人齐齐站起来看向赵宝丫。

春阳和煦,透过纤薄云洒下来,只余薄薄一层金光。面前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石榴红喜庆的绸裙,就笼在这团光里,笑容盛放。

显然心情极好。

赵星河有点搞不懂了:“宝丫妹妹,你……”他刚要问还生不生气,何春生抢话道:“宝丫妹妹,你要去我师父那吗?还是一起去何记?”

“不去,我要去我师父那。”小姑娘稚气未脱,但五官精致,肌肤赛雪,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活脱脱一个可爱的小萝莉。一说话,头顶同色的发带就跟着晃动。

何春生立刻道:“我也去吧,好久没看到权道长了。

赵星河附和:“对对对,我也去,我去看大黄。”

三人把门锁好,留了小黑看家,抱着蓝白猫去了城隍庙。

权玉真见三人这么早过来,甚是惊讶。开口就问宝丫:“你不是和你爹去秦家了吗,这个点怎么会来我这?”先前是说午后才能赶回来。

他一说,赵星河、何春生连忙朝他使眼色。权玉真看了半晌来了一句:“眼睛有病就去治,跑我这儿来抽什么筋?”

赵星河无语看天,何春生摸摸鼻子看向别处。

赵宝丫笑容灿烂:“我想师父呀!”

权玉真瞅瞅她又瞅瞅她,没出什么端倪。把手里的葫芦勺往她手里一塞,道:“正好,为师在种树、种菜、来都来了,就帮浇水吧。你们两个也别闲着,去拿锄头、种子,帮忙翻地种地。”

于是一整日,赵宝丫都待在城隍庙翻地、捡草、播种、浇水……春日云淡,风和暖,她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发丝粘着脸颊上,整个人格外的放松。

赵星河直起腰一个不注意把刚栽下去的菜苗踩死了,赵宝丫喊了一声,他吓得抬脚,金鸡独立站在那,无辜极了。

何春生提着锄头站在笑,赵宝丫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蹲下去扶苗起来,噘嘴道:“你小心些呀!”她敢说完,蓝白猫就一爪子拍死了一根苗。

赵宝丫叉腰站起来:“坏猫,师父,不是让你看着猫吗?”

蓝白猫吓得往外窜,坐在藤椅上喝酒摇晃的权玉真弯腰,一把揪住猫猫的后脖颈,抱在了怀里:“乖乖待着,再乱跑大黄来了。”

蓝白猫立马怂了,窝在权玉真的道袍上,翻着肚皮晒太阳。

三人干到日暮低垂待等来了小黑和赵凛,赵宝丫看到他立马跑过去,眉眼弯弯:“阿爹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赵凛摸摸她发顶:“有事耽搁了。”他环顾一圈,庙内青烟袅袅,一股香味从后殿的灶房飘来。他问:“你师父在煮饭?”

赵宝丫点头:“我们今日帮师父种了好多的地,师父说要犒劳我们,炖了好大一只鸡。”

赵凛让他们三个在前面玩,抬步往灶房去。权玉真看到他来也不奇怪,边把好大一只鸡盛到大碗里,边问:“昨日去秦家怎么了?回来得这样早?”

赵凛不要意思说去相看了,只是说发生了点不愉快。权玉真狐疑的上下打量他,哦了一声就过去了。然后道:“秦正卿这人做朋友是不错,正直、良善,但若为官不行,不是害死自己就是害死朋友,与他相交到何种程度你自己看着办吧。”

赵凛扬眉:“道长这都算到了。”

权玉真把鸡放到他手里:“不是算到了,我曾经也是他那样的性子。”

“他那样的性子?”赵凛实在想象不出万金油、人精一样的权玉真正直良善的样子。

权玉真领会到他眼神,嗤笑一声:“人老是会变的,懂?”

赵凛点头:“懂。”别说老了会变,他现在的性子笔直没读书前都变了许多。丫丫她娘见到他,只怕都会惊讶。

城皇庙的夜特别宁静,春色温柔、香烛氤氲,四人待到月上柳梢才从打着灯笼往回走。长溪镇夜晚的街道没什么人,赵宝丫和赵星河围着赵凛一路嬉闹,何春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

赵凛也闹不懂闺女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如此掩饰。等到了家,赵星河去睡了,她才抱着猫猫跑到书房,很认真的对他说:“阿爹,你不用老是看着我了,我一点也不难过了。春生哥哥说生气伤肝,星河哥哥说生气会变丑,师父说,生气的话,让我生气的人就会很高兴。我可聪明了,才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

“我家丫丫真棒!”赵凛笑着夸她,“人就该这样,每日三省吾身,我儿无错,惹你不高兴的才该伤身、变丑、气闷身绝!”

赵宝丫弯着眼笑得乐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