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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找哪位啊?”

赵凛有些无语,掏出随身的官印和文书递到师爷手里,师爷翻开一看,双目圆睁。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啊,请进请进。”

赵凛往地下看:“这门?”

师爷忙道:“门不碍事的,待会请城里的工匠钉一钉还能用。”

赵凛又指指衙役:“就四个衙役了?”

师爷开始诉苦:“咱们这个地方穷啊,自从上一任大老爷没了后,县衙连个进项都没有,也没事可做。大家都觉得没前途,全回家种地找别的营生去了。”

县衙的分前院后后院,前院是县令办公的地方,后院则是县令家属住的地方了。这里的师爷和衙役大多都是本地人,平日里是会回家睡的,只有个别个不喜欢回家的,白日里喜欢待在县衙厮混。

反正县衙已经很久没主人了。

如今有了新的县令,自然位子要腾出来。

师爷把赵凛等人带到后院,引到正厅。几个车夫和家仆帮忙把行李全搬下来,放到地下时又激起一地灰尘。

众人都用力扇着面前的灰尘,赵凛环顾一圈盯着满桌椅的灰尘问:“你们平日住这里都不打扫的?”一个地方破不破是一回事,干不干净又是另一回事了。

穷和干净没有必然的联系,关键是看住的人的态度。

显然,师爷和几个衙差是个懒的。

师爷讪笑:“打扫了没人住还是会积灰,您来了我们就扫。”说着朝四个衙役使眼色,几人伸手就往脏兮兮的桌椅扫去,眼睛却贪婪的往正厅里的行李上瞟。

擦完的桌椅还是脏的,陶御厨几个干脆去后院打了井水自己来收拾。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已经临近子时,众人吃了些干粮填肚子。赵凛就让他们把行李暂时锁在西厢房,先去睡一觉,明日清晨起来再整理。

众人都疲惫不堪,几乎是沾上床铺就睡了,陶大厨和几个车夫的鼾声尤其大。

夜晚的荆州城笼在冷雾里,月亮升上中天,难得有了皎洁的时候。这里的月亮较京都的月亮更圆更大,也更冷。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里,月渐西沉,隐入云层。

寅时中,正是睡得深沉时,漆黑的院子里传来轻微石子滚动的声音。行走在屋顶上的猫猫睁着泛绿的眼睛往院子里看,轻轻喵了一声,跳到了赵宝丫的屋子前面,刚要往里钻,就被一双修长洁净的手捞了起来。

“嘘,别打扰她睡觉。”来人抱着猫猫扣响了赵凛的房门,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眸子微转,抱着猫猫快速扭头往厢房去。

距离厢房不足百步,只听见里面传来沉闷的摔打声,间或几声压抑的惨叫。他靠近,厢房的门突然开了,五个黑影咕噜噜滚到了他脚边。

他站住,怀里的猫猫喵了一声。

“丫丫?”厢房门口突然传来赵凛的声音,紧接着一簇火苗亮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在火光里,讶异道:“春生?怎么起来了?我打人的声音太大了?”

地上滚着的五个人满脸青紫,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呜呜呜的叫唤。像面前抱着猫猫的清俊少年求救。

他娘的太凶残了,他们手还没摸到那些东西呢,就差点被打骨折!

现在的读书人握的不是笔杆子是大刀吗?

何春生摇头:“不是,白日在正厅就瞧他们鬼鬼祟祟,方才猫猫去找宝丫妹妹,被我截住了。”

这五人正是白日见过的师爷和四个衙役。

赵凛夸他:“不错,有点眼力劲。”

他把五人串在一起拉到前头的公堂上,何春生抱着猫猫跟了过去。公堂里盏了灯,赵凛手里捏着一把削薄的小刀,坐在略微有些摇晃的太师椅上,对着几人严声道:“好好的衙差不当,偏要当贼?”

被串成蚂蚱的五人:严重怀疑县令大人来的路上被马匪截杀掉包了,怎么做派比土匪还土匪!

师爷呜呜呜的求饶,不断以头点地。

赵凛:“想说话可以,待会把你们嘴里的布拿了后不许喊叫,否则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师爷和四个衙役疯狂点头。

赵凛抬头示意,何春生立刻上前,把五人嘴里的破布扯了。五人立马磕头求饶,偏偏又不敢太大声了。

“大人,饶命啊,我们就是穷疯了,鬼迷心窍!”

“对对对,我们就是穷疯了鬼迷心窍!”

赵凛起身在他们面前走了两个来回,鞋面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刀碰到磨刀石的沙沙声。五人提心吊胆之际,就听赵凛道:“同本官说说荆州的情况吧,小到民风、大到周遭形式,事无巨细都说一遍。”

他这次来,发现霍老将军的舆图和荆州现状有少许的差异。应该是霍老将军不在的这些年,荆州又发生了变化。吕勇前几日也大概说了一些荆州的情况,但他需要知道的更清楚,这几个当地的老油条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锋利的刀尖一直在几人面前晃啊晃,几人自然不敢说谎,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

总结起来就是:荆州虽然大,但大部分是荒地,城池分布也杂乱。静王府前几年开始改建荆州,以静王府为中心,将城池改造成了一个同心圆。把所有的城池百姓都迁到了一个城内,十二商会的十二个主事府邸散在外围圆线上,下辖的官员,知府、知州、通判、县令等府邸都安置在内圆线上。朝廷派来的官员其实没什么实权,都是依附静王府而生,要是不听话的就会像上一任县令一样——死无全尸。

城池之外是散落响马、土匪、游牧民族之流。

这样能有效的防止响马侵袭,又能加强对荆州所有人的管控。

赵凛觉得这样挺好:羊都在一个圈里头,也省得他到处跑。

几人说完了,殷切的看着赵凛:“大人,卑职们知道的都说了,能将卑职们放了吗?卑职们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赵凛是不相信发誓的,正寻思着要把这五个人怎么办。旁听的何春生突然上前,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一人嘴里丢了一颗奇苦无比的药丸进去。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药丸就顺着下咽的动作流进了喉管。

这种情况下喂到嘴里的东西能是什么好的!

几人连声呸呸呸,恨不能伸手去扣。然而手还绑着,药丸已经到了喂里,哪里还吐得出来。下一秒肚子就开始痛,那疼接连不断,压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就像是一把刀在肠子里面不断的翻搅。

疼得人想死!

师爷额头沁出大颗大颗汗,仰着无力的脑袋,惊恐问何春生:“你给我们吃的什么?”

何春生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白玉生光的脸,轻飘飘道:“毒药,以后没个月都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会一次比一次疼,疼到浑身抽搐,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他停了半秒,又道:“不过你们放心,只要听话,解药会按时给你们的。”

五人被恐吓了一番后,被放了回去。等府衙重新归于寂静,赵凛才问何春生:“真是毒药?”

何春生摇头,声音温润:“不是,只是普通肚子疼的药,疼过就没事了。”他是医者,不轻易害人。

赵凛笑出声:“一年不见,长心眼了?”

何春生含蓄的跟着笑:“我娘说,人善被人欺,我觉得挺对。”

赵凛先前还觉得两个孩子不好照顾,看来是想多了。春生这孩子有自己的主见,也有谋算,又会医,人也聪明懂变通。

是个顶好的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