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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星河才来, 自是不愿意回去的。

他借口道:“还是让李大人自行回去吧,马叔叔送来的粮快到了,我得去云中再送粮来。”

总归是留不长的, 他想多留些时日就随他吧。

李州牧走后,顾山长原想着建学堂的。赵凛劝道:“老师还是先回去吧, 经历这么一遭, 师娘应该想尽快见到您, 书院也需要您回去主持。况且,荆州百废待兴,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改善百姓生活, 能吃饱再来读书。”

若是从前, 顾山长定会觉得吃喝哪有读书重要。现在, 他觉得赵凛说得在理。

人饿肚子的时候,脑袋里挖空心思想着吃的, 哪里会念狗屁的书。

他道:“也罢,老夫先行回去, 荆州什么时候建学堂你同我说,我派人送一些书籍过来。”

赵凛点头:“好。”

何春生也要同顾山长一同回去, 赵凛原想着派人护送二人。恰逢钱大有也要南下去长溪, 于是一行人只送二人到了劈观山峡谷出口处。

霍星河看着何春生很是感叹:“原想着我们三个能同小时候一样,好好聚聚, 你怎么就要走了。”

何春生衣摆随风而动,眉目雅俊含笑:“不怕的,何记很快就要开到京都去了,等赵叔叔他们去京都时, 我们很快就能相聚。”之后他又看向赵宝丫,交代道:“你那治疗弱症的药丸我又给你加了几味温性药材, 每日记得吃,莫要贪凉,我会时常写信给你的。”

赵宝丫乖乖点头,初升的霞光洒在她发间,照得她肌肤越发纯白如雪。

“春生哥哥也要按时吃饭哦。”

顾山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太明白三个小孩儿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他又等了好一会儿,何春生才上来马车。

马车卷着黄沙走远,赵宝丫和霍星河站在峡谷的入口处看着它消失在晨光里。赵凛拍拍他们的肩,道:“走了。”

赵宝丫捏捏自己腰间的药袋,坐进了马车。赵凛同霍星河各自骑了一匹马护着马车在茫茫黄土地里前行。

远处时不时有几群响马经过,有一伙人跑进,看见赵凛像是见鬼一般又跑远了。霍星河看了半天蹙眉问:“赵叔叔,这群响马忒烦,什么时候能收拾了他们?”他们先前护送药材就差点被抢了。

若不是要急着把药材送进城,他非直捣那帮响马的老巢不可。

赵凛道:“荆州城外零零散散的响马还有十几伙,虽不成气候,但居无定所、狡兔三窟,很是难缠。我们先回去,把荆州百姓安顿好,之后再来收拾他们。”

“到时候赵叔叔给我一队兵马,我来收拾他们。”少年坐在高高的马背上,长发高挽,自信又张扬。

赵凛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只道:“行,到时候跟着你吕叔叔来。”星河这孩子虽勇猛,读的兵书也多,但响马还是得响马来打才好。

赵宝丫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道:“那等星河哥哥把响马收拾了,我就带荆州的百姓出来种树,把周遭的黄土地都改成农田,这样百姓就不愁没粮了。”

荆州荒凉,田地极少。从前城里的百姓都是依靠给十二主事的作坊做工,挣点米粮钱。即便没日没夜的干也活得清苦。

如今静王府倒了,十二主事也全部收押。要是各家像荆州以外的百姓一样,有自己的农田,再养些鸡鸭,很多生活问题就能解决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三人回城,赵凛有事先去忙了,赵宝丫吩咐下人重行收拾何春生的屋子出来给霍星河住。

何春生的屋子一项整洁,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熏香,好闻的紧。赵宝丫站在门口瞧着她们收拾,婢女收拾好,走到她身边递过一本书,道:“姑娘,这是收拾床榻找到的,您瞧瞧。”

赵宝丫接过书瞧了一眼,讶异:“春生哥哥的医书?定是放在床头忘了。”她翻开书,泛黄的书页里是他字迹工整的批注。

霍星河凑过来一看,疑惑问:“这不是宝丫妹妹当年送给春生的第一本医书吗?他怎么还留着?”

赵宝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又有些难过起来。

只是没几日,这种难过就被转移了。

她跟着云娘子召集城里的百姓先拿自己家院子里的地试着种菜,养鸡鸭。百姓们对县令家的千金和云娘子都很信服,她们说怎么做他们就照做。

而吕勇则带着霍星河和一帮十三寨的兄弟在城外到处剿匪,那些响马整日被追得东躲西藏叫苦不迭。

尤其是剿匪队伍中的那名少年,打起架来像不要命一样,不仅骁勇善战,且聪慧非常。不管他们藏在哪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各路响马们气得要死。只能对着吕勇他们破口大骂,骂他们‘认贼作父’,骂他们是朝廷的‘走狗’,骂他们‘同袍相残’。

十三寨的兄弟也不甘示弱,扛着大刀骂了回去。他们现在是兵,能吃得饱穿得暖,还可以光名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不用提心吊胆出去打劫。

这日子多好。

别说认贼作父,做爷爷都行!

没文化真可怕,什么叫认贼作父?

吕勇突然觉得顾山长提议办学堂的事有必要提上日程。

他找到赵凛说起办学堂一时,赵凛瞧着他,突然问:“先前承诺逢远兄的官位一直没有兑现,逢远会不会急?”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吕勇笑道:“我本就没想过要当官,急这个做什么?”

“你心境倒是不错。”赵凛道,“你告诉星河,打架别太勇了,留几伙马匪好好折腾几个月。朝廷很快就会下职封你官了。”

吕勇困惑:“朝廷封官和这群马匪有什么关系?”

赵凛:“朝廷今日又派人来催我回京都了,我推说荆州还有大批响马给拒了。先前你治理鼠疫有功我就上过折子请功,老皇帝要催我回去,自然要把你提上来治理荆州。”

一个月后,朝廷封官的圣旨果然来了,封了吕勇官的同时,又催促赵凛快点带着黄金回去。

赵凛又上书说在城内发现了肖鹤白的余党,等扫清余党后再回去。

这一拖又是半年。

荆州城外的小树苗开始鲜活,眼见春天都快过了,也不见赵凛有回去的意思。

老皇帝彻底急了,第三次派人去催。这次怕他不回来,还特意带了圣旨去。

然而,钦差带着圣旨赶到,正巧碰见赵府在办丧事。赵凛披麻戴孝跪在正厅的灵堂上,神情低迷,赵宝丫边烧纸钱边哭得伤心至极。

钦差大人吓了一跳,一询问才知道赵凛他爹死了。他哀痛至极的同钦差道:“下官父亲亡故,恐要丁忧三年,没办法报效朝廷了。”

自古孝道大于天,父母亡故后,即便你是当朝首辅也得回家丁忧三年。

钦差大人只觉得自己手上的圣旨烫手极了:这这这,这不赶巧了吗?

他才来一日又快马加鞭的回去禀告皇帝,老皇帝无语,骂道:“他祖籍长溪,如何就在荆州丁忧了?”

官员答:“赵大人说他父亲在荆州做了一辈子牢,临死前不想待在长溪。他特意去把人接到荆州下葬了。”

赵老汉出狱不久后就病重,赵小姑来信说人快不行了,想是临死前想见他一面。赵凛于是大手一挥,把他爹走水路托运了过来。原本还能挨两个月的老头子,一路颠簸,不到荆州城就断了气。

托运的镖局觉得甚是抱歉,赵凛反过来宽慰他们道:“我父亲这病本就是在受罪,早死早超生。”

哎,这不赶巧了嘛。

老皇帝都被气笑了:“他倒是有孝心,不是听闻他早就同家里断了亲,丁什么忧?”而且一丁忧就是三年,他的金子要怎么办?

这话就像捅了马蜂窝,邢大人立刻拜倒磕头:“皇上,自古孝道大过天,即便断了亲丁忧还是要的。”

六部的人,生怕赵凛回来了,连忙附和:“邢大人说得对,丁忧是必要的,否则有为孝道。”

“皇上,礼不可废。”

老皇帝脸黑,转而问一直没说话的徐阁老:“徐首辅,你来说说,这赵凛可不可夺情起复?”

徐首辅站了出来,道:“皇上,赵凛不过一个被贬的县令,朝廷有他没他没差,还没重要到夺情起复。”开玩笑,他身为当朝首辅都没有这个待遇,哪能让一个小县令越过了他去,这不是在打脸吗。

老皇帝气得不行,既然赵凛一定要丁忧三年,那就派人去荆州把赵凛手里的那批金子拿回来。

只是朝廷每次派去的官员刚入荆州地界,就被当地的响马给劫走了,每次都是赵凛派人前去营救。

别说金子了,人都差点回不来,渐渐的,就没官员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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