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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学医。月俸五千,受这等折磨,不及我在家月例一千,整日吃吃喝喝。”

说到钱,都不是问题,凌溯当即吩咐长史:“再给娘子加五千,不用宫中发俸,这钱东宫出了。”

居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钱,将来不是我的钱么?拿我自己的钱来给自己发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算账?”

要是这么说,将来天下都是他的,现在这五千月俸,不也是自己给自己发吗?

凌溯没有办法,蹙眉想了想道:“这钱从我的俸禄中扣除,这总行了吧?你看你阿耶每月也才八千,你比他还高,是辛家俸禄最高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居上转身看看她的狗头军师,药藤开动脑筋仔细盘算,算来算去好像十分划算。月俸一万,吃住全包,隔三差五还有新衣裳,这可是回去享受不到的待遇。

悄悄点头,表示可以接受。居上收回视线,却觉得利益没有最大化,还可以磋商磋商。

拿捏起腔调,她说:“就是我五兄那事啊……”

凌溯道:“过两日崔十三会邀胡四娘上乐游原赏枫,届时你就安排五郎旁观。”说完意识到下注还不够狠,坚定地说,“到了那日我陪你远远尾随,伺机而动。”

这下好像差不多了,居上说成交,“我可以在行辕多留几日,但我不学医,我记不住那么多穴位。”

凌溯当然没有异议,其实说完学医他就后悔了。他的太子妃有力气,下手又黑,万一摸准了穴位用来点他,性命可就堪忧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皆大欢喜。他倜傥地勾了勾手,长史立即将妆匣送到了居上面前,讨好地说:“娘子看,这是皇后殿下命郎君带回来的首饰,给娘子添妆奁。”

居上忙双手接过来,恭敬地道一声:“多谢皇后殿下。”

打开看,各色簪环琳琅满目,一双珍珠耳坠子都那么老大!到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做太子妃的好处,居上从不否认自己是红尘中的俗人,她就是对这种值钱的东西青眼有加。

抚抚妆盒,她感慨万千,“皇后殿下对我真好,能承欢膝下,是殊胜之福啊!”

那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悦耳。凌溯见她笑得像花一样,心里暗自高兴,看她头上花钗都拔了,热情地建议:“我给娘子簪上看看,好吗?”

啊,这是要效仿画眉的温情款款啊!居上从善如流,端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凌溯从妆匣中挑拣,挑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样样替她插到发髻上。先来一只金凤,富丽堂皇,再来一双玉环,明丽可爱。然后是茉莉玉笄、闹蛾花树钗、金镶宝梳篦……

药藤和候月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到最后面面相觑,彻底呆住了。

居上等得焦急,“好了吗?”

凌溯满意地打量,又上前调整一下,“好了。”

于是居上顶着一头簪环,梗着脖子移到了铜镜前。打眼一看,满目朱翠,眼花缭乱,难怪比刚才的金翠花钿还要重。还有这簪花的技巧,简直见缝插针、毫无章法,充分说明北地男子审美真的很差。

就着铜镜看他,她怨怼地嘟囔:“这分明是妆匣成精了啊。”

凌溯愣了下,回头看长史,长史把视线移向了别处,恰巧从内侍身上发现了一根线头,装模作样替他扯了。

看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手艺不佳,他有点尴尬,抬手拔下两支花钗,又撤了当头那个衔珠的金凤。但居上犹不满意,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只留两支虫草钗,半月形的扇面掩住两鬓,像他戟架上的偃月刀。

左右转动脑袋,居上说看,“这样不错吧?一两处点睛就够了。人生就像簪花,兼顾得越多,越让人闹头疼。”

她总是不经意间展现她的智慧,十七岁的女郎,对活着很老道,也很有看法。

反正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凌溯眼中的她怎么都好,盛装有盛装的雍容,就算荆钗布衣,也自有她的素雅。

长史在这里站了半日,腿有点麻,见时机正好,便拱手道:“宫中文书都送来了,郎君稍待,臣去整理。”顺便把碍眼的一众婢女和女史都遣走了。

外面风过树梢,吹得呜呜作响,天阴沉沉地,偶尔吹过零星的雨丝,拂在脸上轻纱一样。

居上回头看,见凌溯正把那些簪环一样样收进妆匣里,捏了一支花钗,拨浪鼓一样在指尖旋转。

居上好奇地问:“今日皇后殿下怎么赏我这么多首饰呀,别不是你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吧?”

凌溯说没有,“今日是十月初一,按着北地的风俗,姑舅要给新妇送花钗。”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他心虚的时候,表现真是昭然若揭。居上没有拆穿他,将计就计道:“我家阿妹正好也许了北地人,等我回家问问,她的婆母给了她什么首饰。”

主要这谎撒得不圆满,天底下没有这么送东西的。人家一般挑上一两样换个高兴,哪像皇后殿下似的,简直要把国库搬空了。

说起来,皇后殿下与太子母子都是一样耿直爽朗的人啊。居上对这位婆母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真正的开国皇后,北地贵妇中的传奇人物。初次见面很畏惧她的威严与身份,但中秋那日接触下来,着实是一位慈母。

凌溯呢,知道这谎容易戳破,只好含糊补充:“每家的习惯不一样。”

居上说:“不是北地的风俗么,怎么每家又不一样?”

凌溯不善于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大而化之一摆手,“总之是阿娘赠你的,你收着就是了。先前也提起了房六娘那只跳脱,原本是阿娘看中了,要送给你的,不想被裴贵妃捷足先登了。”

这样说来,那位贵妃不是寻常人物,就算换做普通人家,懂规矩的妾侍也不会与嫡妻争抢,结果到了帝王家,贵妃居然能够先皇后一步把东西截下,可见贵妃确实独蒙圣宠,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居上是个聪明的姑娘,不用多言,她就明白凌溯之前为什么对纳妾如此反感了。想是见过皇后的难处,母子连心,他懂得推己及人。

拍了拍他的肩,她说:“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上回说不许宠妾灭妻,就是这个道理。”

可以纳妾,但不能宠妾灭妻,听上去像嫡妻最后的挣扎。

“当初在北地的时候,太后也曾这样告诫圣上,圣上答应了,他没有灭妻,但他肆无忌惮地宠妾了。如今裴家逐渐势大,这不是个好兆头。”他说着,脸上倒是显出一种淡漠的,轻视的神气来,“不过问题也不大,要论势,元氏远在裴氏之上,那些雕虫小技,我能够应付。”

居上也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正经地说起政局,才知道他也很不容易。

门外已经细雨漫天,居上的心也潮湿了,脉脉望着他道:“郎君,我以后会好好怜惜你的。”

他听后感动不已,“那……你看外面凄风苦雨,要不然我留下吧,你睡楼上,我睡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