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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如此值得称道的过往,至少会令她刮目相看,她也确实讶然望了过来,“真的?”

站在露台前凭栏远望的凌溯正色说当然,“大业未成,岂可醉生梦死。”

然后招来了居上无情的耻笑,他果然是一张白纸,不知情为何物。

老天爷,从墙头上第一次见他开始,他那种严厉的样子虽然唬人,但她从不怀疑人后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乐子。结果闹了半天,他怕是连女郎的手都不曾牵过,真不明白他这二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别人夜夜声色犬马,而他只会擦刀拭剑吗?

再看向他时,目光显然带着点同情,“郎君真是个正人君子。”

凌溯神色难辨,因为搞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夸赞他,还是在嘲笑他。

居上呢,很快识趣地言归正传了,“那依郎君看,彭城郡王是个可以依托的人吗?”

这件事关乎女郎一生,辛二娘之前遭遇韩煜那可悲又可叹的经历,他在居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已经知晓了。这次正经要许人家,他必须依照他往日的认知,做出最可靠的提议。

“军中从来不曾接触过女郎的男人很少,但仅仅是喝两杯酒,跳一支舞,我觉得无可指摘。若要论好色之人的所作所为,说出来怕污了小娘子的耳朵,不提也罢。但关于独孤仪,我从来没有听过任何关于他的传闻,圣上封赏爵位不单考量军功,也考量人品,我这样说,小娘子应当明白了吧?”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像太子这样对女色缺根筋的毕竟不多,能够做到仅仅只是表面应酬,也已经称得上珍稀了。

打听清楚,立刻向阿婶复命,正巧也到了午饭时候,男男女女分作两处宴饮,居上便把太子的原话告诉长辈们,大家计较了一番,觉得这样的郎子可以考虑。

再看居幽,她平静地吃着面前的点心,仿佛事情不与她相干。

居安拿肘捅了捅她,“阿姐,你说句话呀?”

居幽道:“说什么?我自己中意的,写了两个月的信,白忙活一场,如今早不耐烦了。家里说合的亲事没准还可靠些,只要人长得不难看就行了。”

最怕不过武将五大三粗,当初三位夫人对太子就有这种担忧,好在见了真人,并不如想象的那样,那么那位彭城郡王,应当也不至于太过夸张吧。

李夫人长舒了口气,“既然如此,就领了陈国夫人的情吧,也不必殊胜派人过去了,我这里命余嬷嬷跑一趟,把话带到就行了。至于越王府登不登门,且看他们的安排。”

居安觉得一准会来,吃着她的蟹毕罗,抽空对居幽说:“上回西明寺,阿姐抽了个高官之主的牌子。郡王可不是异姓王爵中数一数二的吗,比郡侯高上好几品呢。”

居幽无可无不可,反正女郎到了年纪都要议婚的,登门提亲,比眉毛胡子一把抓的赐婚强多了,果真嫁得高官之主,也算告慰了先前无端受伤的心。

女眷因为少用酒水,筵席结束得很快,但男客那边就无比漫长了。他们要喝酒,要宰过厅羊,预先定好了晚间食用的部位,再慢慢闲谈,一餐饭起码得吃到未正前后。

居上是没这闲情在前院消磨的,和妹妹及阿嫂们回到后院,照例在院中玩投壶。这次因为掌握了诀窍,一投一个准,准得连最厉害的四嫂都要怀疑她使诈了。

居上哈哈一笑,“今日是不赌酒,要是赌酒,怕你们都要被我灌醉了。”

居安摇着箭羽感慨:“阿姐找着名师了吗?看来当上太子妃,面子就是大!”

居上比较愿意把一切归功于自己的开窍,对于名师之谈避而不答,又尽兴投过了两轮,便鸣金收兵,打算回去睡午觉了。

唉,阔别一个月的屋子,再回来颇觉感慨,不知行辕中的考验什么时候能结束,比起那两座对起的寝楼,她更喜欢自己独立的小院,临着一汪平静的池水,别致又有情调。

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睡下,手里的团扇用不上了,松散地搭在肚子上。眯瞪了一个时辰光景,醒后探身问药藤,“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忽有公务,回东宫去了?”

药藤今日闹牙疼,看了大夫也不见好,半边脸颊微有些发肿,还张罗着说去看看。居上忙叫住了她,看她这模样可怜,还是让她歇一歇,自己亲自去前面转了一圈。

左右观望,不曾见到凌溯,她心里偷着高兴起来,说不定真的回去了。

恰好几个婢女从廊下走过,她忙问阿兄们上哪儿去了,婢女说:“郎君们陪同太子殿下打马球去了。”

头一阵发晕,她扶着额回到小院,看见捧腮的药藤,萌生出个想法来,“回头见着太子殿下,就说我心口疼。”

心口疼,需要阿娘的照顾,今晚就可以不回行辕了。这个消息如她所愿扩散了出去,药藤肿着脸颊彷徨不已,“小娘子,能行吗?”

居上觉得可以一试,大不了不吃暮食了。

然后引来了爷娘和阿婶们,他们站在榻前观望了半晌,阿耶说:“你是不是又装病,像念书那时候一样?”

顾夫人也拆台,“以前一想赖学就装心口疼,从来不知道换地方。”

哼哼唧唧的居上被他们说得哼不出来了,勾起脖子讪讪道:“反正我今晚不想回行辕。”

唉,孩子恋家,有什么错呢。大家交换了下眼色,决定保持沉默了。

等郎君们打完马球回来,天色将暗,进门就听说大娘子心口疼,七兄重善脱口道:“怎么又心口疼……”

袖子猛地被六兄重望扽了一下,重望道:“想是这两日累了……”边说边讪笑,“一定是累了。”

辛家兄弟面面相觑,眼神往来如箭矢,凌溯照旧不动声色,“我去看看她。”

于是大家一起移进了居上的院子,见她直挺挺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三兄重晖问婢女:“可请医工来看过?”

药藤吐字不清,婢女中派出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候月,她坚定地说:“已经看过了,医工说小娘子连日操劳、劳心劳力、肺阴亏虚、虚火灼络,暂且不宜移动,须安心静养。”

辛重望愉快地说:“看,果不其然!”

大兄叹了口气,“既然要静养,咱们就别在这里吵闹了,出去吧。”

七兄已经弄明白了她的路数,体贴道:“莫下榻,阿兄让人给你送暮食来。”

居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道缝,虚弱地说:“多谢阿兄,我觉得好些了,就是腿里没有力气……”

阿兄们说没关系,“好好静养,睡上一晚就会好起来的。”

戏演得够火候,每个人都很配合,居上心里暗自高兴,以为初来乍到的凌溯一定识不破其中玄机。

正想吩咐候月,通知外面随侍的人好生护送殿下回去,不想众人挪动脚步,凌溯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忧心忡忡道:“小娘子病得这么重,我不能放心回行辕。今晚就在这里守着你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