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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妈妈一听,简直感激涕零,连连说:“小娘子你瞧,果真只有李判可堪依托。有了李判这句话,咱们就有主心骨了,往后再也不怕她们来寻事了。”

可明妆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麻烦人家。易家门中的纠葛,外人毕竟不便插手,便道:“李判是做大事的人,不必为这种鸡毛蒜皮打搅他。老宅的人不难打发,装病不成还能撒泼,反正我自己能应付。”说着站起身招呼,“来了这半日,上我爹爹和阿娘灵前上柱香吧,好让他们知道你回上京了。”

李宣凛说是,初一来拜会就是因为这个,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内院。

这是他头次入易园,一路行来,深感这园子建得很好,不是俗套的精致,是一种古朴大气之美。山石流水,庭院深宏,木廊前有繁茂的桂花与香樟,即便在这隆冬时节,也遮得一路光影斑斓。

明妆在前引路,走在明暗交接的廊子上,年轻女孩有纤丽的身影,朝阳透过树枝斜照过来,背影如穿行春风的杨柳,他才忽然意识到,那个幼时肉嘟嘟的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家主的祠堂,设在西边的小院里,原本灵位应该入易家祠堂的,但易家人怕牵连,并未派人来迎接,因此明妆在府里辟出一角,也方便自己祭奠。

引他进门,这小祠堂布置得很好,清净整洁,灵前香火不断。李宣凛抬头看,牌位高高在上,一旁还挂着大将军夫妇的坐像,虽说是按照追忆画出来的,没有十分风度,也有七八分神似了。

他肃容,拈香上前插入香炉,回身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拱手向上呈禀:“俞白幸不辱命,上月攻克邶国,令其归降,今日向大将军及夫人复命,战中俘获婆勒守军五万人,斩首将领二十余级,邶王迫于形势,已向朝廷称臣。俞白三年刀头舔血,终于完成大将军夙愿,今日来向大将军禀明军情,告慰大将军在天之灵。”

他说得铿锵,站在一旁的明妆已经可以想象爹爹此刻的心情了。人有牵挂,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好在还有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得力战将,能够替他走完这段征程,想必爹爹在天上也很高兴吧!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李判请起,爹爹看得见你的功绩与赤诚。”

李宣凛这才站起身来,不无遗憾道:“本该早就去大将军墓前回禀的,但善后琐事太多,官家又急令遣送使节入京,因此没能抽出空来,今日把话说完,我也就安心了。”

明妆很觉欣慰,一个人能做到不论生死披肝沥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了。爹爹在任的时候,手下曾带过不少人,可惜人走茶凉居多,最后只剩下一个李宣凛,就如翼国公说的那样,是种善因,得善果,总算不枉此生。

只是今日初一,多的也不便再说,先前已经家常谈论过,他祭拜完灵位之后,就该回去了。

循着来时路回到前院,他拱手向明妆道别,“小娘子应当也有事要忙,我就不叨扰了。我的住处,小娘子知道,如果遇见什么难事,只管派人来洪桥子大街传话,千万不要有顾忌。”

明妆颔首,“我还没恭祝李判新禧呢,若有空闲就来坐坐吧,我拿好茶好果子招待你。”

他微微浮起一点笑,道了声好,转身迈出了前厅。

可是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来,顿住步子回身叮嘱:“昨日,我看小娘子和两位皇子都熟悉,要奉劝小娘子一声,帝王家水深得很,个个心中都有盘算。尤其仪王,此人不好琢磨,还请小娘子敬而远之,不要沾染他。”

明妆怔了怔,心下暗叹用兵的人果然洞若观火,单是听那两句闲话,就已经防患于未然了。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即刻回答,他似乎有些无措,尴尬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保小娘子平安。”

可惜明妆也只模棱两可地应了声,“我知道你是好意,你放心,我自会小心的。”

她没给准话,他有些怅然,但也只能尽提点之责,遂又拱了拱手,往门上去了。

商妈妈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明妆道:“李判和那时的郎主有点像,都是谨慎克己的人。反正有他在上京,咱们的腰杆子就粗了,想必老宅那帮人不敢再来夹缠了。”

明妆说:“他只留京半年,半年之后呢?”

商妈妈的想法很简单,“那就半年之内想法子定门好亲,有外家和婆家一同撑腰,也能震慑老宅的贼。”

明妆失笑,倒也是,趁着他在,把自己的后路安排妥当,至少这段时间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不过这事不必放在嘴上说,看看时间,该出门拜年了,便让午盏取斗篷和手炉来。马车和赵嬷嬷已经等着了,这厢收拾好,忙出随墙门往巷子里去,登车后吩咐了声:“先去宜男桥巷。”